可惜,生活畢竟不是電視劇,江硯第二次醒來時已經能夠認人了。那天陳簡沒在,聽說江硯醒了一陣又睡下,在睡夢中一直喊他的名字,可能做了什麽噩夢,情緒很激烈,碰掉了手背的針頭,後來竟然又昏迷了。
好在虛驚一場,江硯的身體狀況一天比一天好轉,人也完全清醒了,很快就能離開重症監護室,轉入普通病房。
於是陳簡來醫院的頻率逐漸降低,有時來了也不去見江硯,隻跟醫生聊幾句,聊完就走。後來連這一切也省略了,隻私下問問謝霖。
謝霖現在才聽說他們分手的事,心中怎舌,嘴上並不敢發表意見。只是自打陳簡不來了,江硯的父母也因工作問題回法國之後,每天應付江硯變成了一件苦差事。
江硯本來什麽都不知道,無意間從他助理口中得知,原來他昏迷不醒時陳簡一直在醫院陪他,心裡何止波動,甚至覺得就算再撞一次車、再疼得死去活來一遍也值了。
可等他真正清醒之後,卻一直沒見到朝思暮想的人,陳簡的關懷隻存在於旁人口中,也許根本就不是真的,是助理編造的善意謊言。
謝霖也有一套安慰的說辭:“你知道的,陳總……陳總工作忙,他有空會來看你的。”
可他什麽時候有空呢?
江硯只能眼巴巴地等,每天從早等到晚,護士叫他睡覺也不肯休息,怕自己睡著時陳簡來探病,錯過了怎麽辦?然而事實證明,這份擔心是多余的,陳簡根本沒來過。
江硯感到絕望,未來仿佛死路一條,陳簡鐵了心不跟他有牽扯,他要怎麽才能找到一個出口?
也許只有死在陳簡面前,才能換來陳簡的心軟……不不,如果他敢做這種事,陳簡想到他曾經自殺過,只會更加不信任他,更加討厭他。
還能怎麽辦?
進入死局,偏偏不能死心。
“我為什麽沒失憶?”江硯躺在病床上,明明傷勢在好轉,面容卻一天比一天消瘦,那單薄的模樣看得人揪心。助理以為他失戀痛苦,寧可忘了這一切,卻聽江硯下一句說,“想重活一遍,重新認識他。”
助理不知道該說什麽,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遞了過去。
……其實,某一個瞬間,江硯沉寂陰鬱的神情給她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她覺得他可能需要看看精神科,或者心理醫生。
終於,陳簡半個月沒有露面,江硯等不下去了。
相思和唯恐失去的雙重煎熬折磨著他,他迫切地想見到陳簡,無論如何想見一面。
這天早上,天空下起了初冬的第一場雪。查房的醫生和護士剛走,江硯就支開助理,隨便拎起一件外套披上,一個人大搖大擺地溜出了病房。
外面的空氣是久違的新鮮,細白的雪花在北風中打轉,鋪了地上薄薄一層。江硯有點冷,心情卻不錯,他想到等一會就能見到陳簡,整顆心都熱了起來。
截止到今天,他住院一個多月,身體已經好得差不多,並非第一次下床,但是第一次下床走這麽遠的路。他以為可以順利打車去陳簡家裡——今天周末,陳簡應該在家吧——卻不清楚自己的身體有多不經折騰,只在醫院樓下站了一會,等車的功夫,有行人匆匆走過,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他沒有站穩,整個人栽倒在冰冷的雪地裡。
不僅沒走成,被醫生抓回去之後,當天下午就發燒了。
高燒不退,人又開始昏迷。
陳簡為此大發雷霆,第一時間從公司會議室趕到醫院,一路上一直陰沉著臉,等見到江硯時,看到他蒼白得紙一樣的臉色,暴躁的怒火驟然熄了,心裡五味雜陳,酸與痛混在一起,簡直沒法形容。
陳簡還記得,早在很久以前,他喜歡和江硯在一起,因為江硯是個有趣的人,總能讓人感到開心和放松,當時他過夠了壓抑的生活,江硯好像一座世外桃源,治愈了他疲倦的靈魂。
可如今呢?他再想到他、再見到他,心裡沒有一絲一毫的喜悅,全都是痛苦——愛情到底有什麽意義?愛得越深,傷得越重嗎?
陳簡又一次感覺走到了盡頭,在江硯沒完沒了的刺激之下,心情完全變得麻木,好像再也愛不動了……或者說,已經不想再計較愛與不愛的問題了,就這樣吧,不必刻意去原諒,也不必強迫自己忘記,只要能過得舒心一點,怎麽活不行?
——生活過得好不好,不在於方式,在於心態。
比如可以向趙林鈞先生學習,從此以後做一個不負責不專心的人,想和誰好就和誰好,有沒有女朋友根本不影響他在外面逍遙快活,不也挺好麽?
當天夜裡,江硯燒退了,人慢慢醒轉。陳簡一直在床邊陪著他,心情是近日以來前所未有的平靜,甚至有一絲超脫於七情六欲之外的漠然。
陳簡的黑色風衣擋住了一片燈光,陰影投在江硯臉上,他難得笑了一下,“你醒了?”
第43章
“陳簡。”江硯臉上沒有血色,眼神卻是發亮的,伸手想夠陳簡的衣角,可由於手背上插著針頭,被醫生按了下去。
然後又是一系列身體檢查,陳簡等了一會,一直沒找到單獨說話的機會。晚一點的時候,江硯又睡著了。按醫生的說法,他現在的確有些嗜睡的症狀,睡久一點對身體恢復也有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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