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朝沒再說話,靜靜地坐在原處,手裡的礦泉水瓶捏得完全變形。
抹完了藥膏,醫生收拾好醫藥箱,正準備上去,身後人冷不防道:“請你轉告他,我想見他。”
“這……”醫生有些為難。虞度秋明確告知過他,無論是什麽要求都不能答應,關滿七天再說。
“如果他兩小時內不出現。”柏朝語氣平靜地說,“我就默認他還在恨我,我會幫他處理掉他憎恨的人。這裡有很多工具,我說到做到。”
醫生驚得一哆嗦,深知這個要求非同小可,趕忙答應了。
地下室的門再度關上,回音平息後,昏暗的空間內闃無人聲。
每一秒仿佛都被拉長了數百倍,越往後越如此,裸露後背上的藥膏在無盡的等待中慢慢乾透,心中默念的數字逐漸逼近自己限定的時間。
柏朝突然有些懊悔,剛才忘了問醫生,現在是幾點,萬一已經是半夜,虞度秋起床氣那麽大,無法在兩小時內過來也很正常……
“噠。”
一道輕響從樓梯處傳來。
端坐在沙發上的人霍然起身,望向樓梯——
先出現在視野中的是一雙做工考究的牛津皮鞋,然後是兩條筆直的長腿,再是漫不經心插著兜的手、輕薄敞開的襯衫、泛著寒光的項鏈、垂在肩頭的銀發……最後是那張無時無刻不在想念的臉。
“聽說你想見我?”那人的淺眸中透出不加掩飾的輕蔑,“你配見我嗎,小畜生?”
柏朝目不轉睛地盯著他:“1小時57分鍾,你還是來了。”
虞度秋站定在他面前,臉上毫無平日的笑意,冷漠得令人膽寒:“我來是因為聽說你想處理掉自己,那可不行,我說過,我要親手殺了你。”
“你不會那麽做的。”柏朝抬手,撫過他柔順的頭髮,“你派人給我送飯,給我療傷,說明你希望我活著。”
“要做成標本的屍體,當然不能有疤痕。”虞度秋插兜的那隻手慢慢抽出來,手指上奪回的紅寶石戒指血光一閃,同時抽出的還有一把漆黑的手槍,“你好像恢復得差不多了?正好,選一種死法吧,痛苦的還是短暫的?”
柏朝的表情沒有波動:“我們在國內,你不可能用真槍——”
“砰!”
一聲巨大的槍響崩斷了他未盡的話,腳下的大理石地磚迸出數塊碎石,四分五裂,宛如他們再難重圓的關系。
虞度秋輕輕吹去槍口的一縷青煙,挑起眉梢:“你說什麽?我沒聽清。”
柏朝似乎被這一槍嚇到了,僵在原地,默不作聲。
受驚的不光他一人,地下室的樓梯上邊,一門之隔的紀凜也嚇了一條跳:“臥槽!剛下去就開槍?姓虞的也太猛了!”
周毅擔心地問:“紀隊,你把配槍借給少爺不要緊吧?”
紀凜:“沒事,我隻裝了一顆演習用的空包彈,實彈我可不敢借給那個瘋子,誰知道他會做出什麽事來。”
婁保國撫著砰砰跳的心臟:“少爺估計氣得不輕,他等著大哥認錯求饒,結果大哥居然還敢威脅他。”
周毅歎氣:“生氣也是因為在乎,否則少爺也不會一聽到小柏的話,就從醫院趕回來了,穆警官好不容易能開口說話了,他都沒心思聽,生怕小柏真做傻事。”
一提這個紀凜就來氣,咬牙切齒道:“他不想聽,我還想聽穆哥說話呢!他倆的愛恨情仇,能不能別牽扯別人?我謝謝他全家了!”
地下室內,槍聲的回音繞梁多圈,終於停息。
虞度秋頑劣地甩著槍,掩飾自己輕微的手抖,說:“你是不是覺得,我舍不得殺你?抱歉,我這人最討厭背叛,無論你是出於什麽目的,有什麽苦衷,都不能為你的所作所為開脫。”
柏朝沉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他,突然問:“我的二十次赦免權,還剩幾次?”
虞度秋回憶了幾秒,才想起來他指的是什麽:“零次,因為我剛剛把它作廢了。對你的縱容偏愛是我給的,我當然也能隨時收回來。”
“只是偏愛嗎?”柏朝緩步靠近,聲音放低,“你要嘴硬到什麽時候,那天晚上難道是我做的一場夢?”
虞度秋漫不經心地冷笑:“是我做的一場夢。第二天你就讓我的夢破碎了,不是嗎?連派對的事都是騙我的……還敢說對我‘一如初見’,你的‘初見’就是指聽從裴鳴的命令來加害我?”
“可我沒有害你。”
“誰知道你因為什麽理由退縮了,或許就像裴鳴說的那樣,你只是太膽小了呢?”虞度秋舉槍抵住他額頭,禁止他再次靠近,“我的直覺果然沒錯,我當時其實根本沒吻你吧?一切都是你編的故事,對不對?”
柏朝喉嚨動了下,堅持說:“你吻我了。”
“我怎麽吻的?你說說看。我倒想知道,一個醉到需要人扶的醉漢,怎麽用吻技感化了一個殺手?寫進天方夜譚裡讀者都覺得離譜。”
柏朝無畏地上前一步,捧住他的臉:“就像這樣吻的。”
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小,虞度秋手裡的槍被突然逼近的臉頂歪了,立刻轉變角度,抵到面前人的太陽穴上,然而就這麽半秒的慌亂,面前的男人已經得逞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