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凜瞪著眼睛看他。
不敢相信,虞度秋居然會相信別人的直覺。
虞度秋翻過手表,重新播放了一遍錄音,越聽眉頭皺得越深,直到錄音結束,心裡已經有了定論:“這通電話是故意打給我們聽的,柏志明得到了我們上山的通知,算好了時間,安排我們聽到了這些內容。”
“……什麽?”
“你還記得薑勝給’王后‘打的那通電話嗎?”
紀凜這幾個月與他共患過無數次難,感情沒增厚多少,默契倒是磨合得如膠似漆,經他一提醒,立刻就想明白了:
當時薑勝在電話裡差點說出某個人名,結果被“王后”嚴厲警告,說明對方團夥非常謹慎,時刻提防著電話被人監聽。像柏志明那樣堂而皇之地喊出老板大名,如數家珍一般報出一樁樁他們所犯下的案子,確實很不對勁。
“可是,他故意讓我們聽到機密,有什麽好處……”紀凜一邊說,一邊自個兒反應過來了,猛地刹住。
虞度秋目光沉鬱:“你想到了,是嗎?”
紀凜仿佛被雷劈中,整個人僵住了:“不可能,那樣的話我們豈不是……全猜錯了……”
人對於自己認定的東西就會下意識地辯護,並且不斷地補充證據來論證自己的觀點,哪怕某些證據存在疑點,也會暫時忽略,挑選對自己有利的部分,往觀點上貼金,讓它看起來越來越“可靠”,最終鑄成堅固的高牆,再也無法跳出固有思維。
如果這時再來個人,拿出確鑿不移的“證據”告訴他們:你們猜得沒錯!那幾乎所有人都會自滿得意地說:看吧,我就知道。
沒有人會再去質疑觀點的正確性。
現在想想,馮錦民的告誡多麽正確——他們的定論下得太早,以至於產生了盲區,被敵人利用了這種渴望認可的心理。
柏志明在何種情況下會讓他們聽到內部機密?唯有當“機密”並非真正的機密時。
紀凜渾身的熱血和衝勁如潮水般迅速退去,瞬間如墜冰窖,寒意從腳底升到心臟,狠狠一顫:“難道……柏志明是想嫁禍給裴鳴……?”
虞度秋點頭:“恐怕是這樣。”
“可他們不應該是統一戰線的嗎……你也只是猜測而已,或許柏志明就是那麽魯莽呢?”
“這話你自己信嗎?”虞度秋反問,“他殺了朱振民當替死鬼,詐死逃到緬甸半年才被發現,差點讓我們全軍覆沒,這樣心狠手辣、作案縝密的一個人,怎麽會剛好‘魯莽’地讓我們拿到證據?”
紀凜一時無言以對。
若真如此,所有推測都要推翻重來,他們這三個月等於白忙活。
“可你如何證明呢?總不能直接去問裴鳴。”
話音剛落,從床那邊忽然傳來悶哼。
紀凜瞬間驚慌,立刻三步並作兩步奔到床邊,緊張地問:“穆哥,怎麽了?你不舒服嗎?”
穆浩太虛弱,只能小幅度地搖頭,張嘴做了個口型,似乎很想發聲,但音色糙啞,難以辨別。
“他說什麽?”虞度秋走過來問。
紀凜反覆確認他的口型:“好像在說’裴鳴‘,我剛才聲音大了些,穆哥可能聽到了。穆哥,你是想說裴鳴嗎?是的話動下手指。”
穆浩神智還算清醒,立刻動了下手指。
紀凜轉頭問虞度秋:“穆哥之前認識裴鳴嗎?”
虞度秋:“認識。我、他、裴卓、還有苓雅,都是高中同學,家裡生意上有些往來,對彼此的家人都挺熟悉,起碼名字肯定是知道的。”
紀凜又看向穆浩,輕聲說:“穆哥,我們本來想讓你先休息的,但現在事態緊急,我不得不問你幾個問題,你不用開口,答案是肯定的話,就動下大拇指,否定的話,動下食指。不清楚的話,就動下中指。”
穆浩動了下大拇指:好的。
紀凜忍不住笑了,笑到一半感覺不是時候,立即斂容,正色問:“第一個問題:裴鳴和去年10月27日在怡情酒吧發生的案子有沒有關系?”
穆浩動了下大拇指。
紀凜一愣,馬上接著問:“裴鳴是殺害吳敏的真凶或幫凶嗎?”
這回穆浩卻動了食指。
紀凜與虞度秋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到了困惑茫然。
與案件有關,卻不是凶手,那還能是什麽?
虞度秋的腦回路迅速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喃喃:“莫非……裴鳴是受害人?”
這一次,穆浩動了大拇指。
紀凜駭然,猛地站起來:“什麽?!”
穆浩被他突然拔高的音量驚得一抖。
紀凜立馬又俯下去道歉:“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嚇你的,我只是太驚訝了……裴鳴怎麽會是受害者?他就算沒策劃那起殺人案,但他確實有很多可疑之處啊。虞度秋,你也覺得吧?”
虞度秋頷首:“是的,他不可能完全無辜,我們不至於錯得這麽離譜,把受害人誤認為凶手。但穆浩也不可能騙我們,雨巷案應該真不是他策劃的,看來情況遠比我們想象中複雜。”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