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來到昆侖天路,在無數個視野盲區裡漂過無數個發卡彎。
他打破了環塔拉力賽的世界紀錄,成為新疆最年輕的冠軍。他是全亞洲拉力愛好者喝彩的對象,香檳、讚助、代言蜂擁而至。
之後一次例行體檢打斷了這盛大的派對。
“一個腫瘤?”景燃問道。
醫生啜了口濃茶,把眼鏡摘下來捏了兩下山根,“是的,現在看你的腦部核磁共振成像,這個腫瘤必須要先做一個病理,但是問題在於……它的位置和腦動脈太近了。”
“所以……”景燃迷茫地望著醫生,“現在怎麽辦呢?”
醫生抬起手,搓了搓腦門,“我們會對你進行一個會診,在這之前你還要做一些其他檢查,因為它也有可能是從其他地方轉移到你大腦中的繼發性腫瘤。”
景燃:“那麽離腦動脈太近這個問題?”
醫生:“是……這個、這個問題是目前最大的,因為腫瘤它需要通過活檢來定性,我們不能像身體其他部位的腫瘤,挪開一些遮擋物來做活檢。因為,我們不能移動你的腦動脈。”
接下來的三個月裡,景燃做檢查、轉院、做檢查,見不同的專家、繼續做檢查、繼續見不同的專家。總之就是一個令人越來越絕望的循環。
他得到的回復驚人、又沒那麽驚人的統一,同時景燃也在三個月裡學習到了人類大腦的基本布局,聽到了非常多各個方向的解析。
最終的結論都是,沒辦法活檢。
行吧。
景燃把這些檢查單和報告一股腦扔進賽車裡,拍拍車架,說:對不住了兄弟。
他的兄弟,鍾溯,也是他的領航員,站在賽車的另一邊,把他全丟進去的檢查單又拿出來,一張張捋好,說:你別鬧了,我們還可以出國看。
說到出國,景燃一笑,看個屁,不看了。
他棄療了。
然後他繞過車頭走到鍾溯旁邊:鍾溯,我爸媽和爺爺奶奶,還有我奶奶那個無兒無女的老閨蜜,和小區北門第四棵樹下的三隻流浪貓,就交給你了。
這麽多人啊?
在那之後,無論鍾溯如何規勸,他油鹽不進。
放棄之後,景燃回家吃飯。
生病這件事情他沒讓除了領航員之外的任何人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要做到報喜不報憂,要做到情緒穩定,並且適當的自私。
鍾溯是景燃異父異母的親兄弟,他們家領養的孩子。
目前,他是景燃最信任的人,所以在飯桌上,景燃抹了把嘴,對爸媽說,拿冠軍了,他要出去旅遊一圈,放松一下。
爸媽自然說好,賽車這幾年,要麽體能訓練,要麽場地訓練,要麽出去喝沙子,或是在倉房搗鼓配件。是該放松一下。
他拍拍鍾溯肩膀,扭頭去安檢,然後坐上了飛往西海岸的飛機。
都說交通工具是男人的大型玩具,從小時候,後面倆輔助輪的自行車,到上學了從爸媽那兒磨來一輛變速自行車,再到長大了,開始琢磨能不能攢錢搞台管他經過幾手的跑車。
男人的一生都在琢磨——都打算買本田思域了,那不如加點錢,咬咬牙,上奔馳A;可是都上奔馳了,也不差那點錢整台A6了吧,一步到位;既然如此、事已至此,不如狠狠心,直接快進到瑪莎拉蒂。
這就是男人的一生。
景燃也未能免俗。
不過景燃的一步到位是真的到位,他直接進了拉力賽車隊,去感受量產車最原始、最極限的動力。
當同齡人偷偷摸摸給老爸的轎車整個尾翼出去嗨的時候,景燃已經擁有了麥弗遜懸掛和OS級發動機,朋友圈定位在塔克拉瑪乾沙漠腹地,發一張照片,無邊沙海中停一台漆黑的海斯拉克,不配文字。
“開顱啊?”景燃把護照在手裡拋一下,接住,看著鍾溯笑笑,“找到能開顱的醫生又怎麽樣,我這輩子,都不能再上賽道了。”
“拉力賽道、場地賽道,我還在當打之年。鍾溯,鍾哥,下輩子再做兄弟吧,下輩子換我給你領航。”
說完,景燃過了安檢,沒回頭,背對著鍾溯揮揮手。
-
私人拍賣會沒有那麽繁瑣的流程,景燃拎著燕歲給他買的小蛋糕和熱飲,去到拍賣會的小倉庫裡付款。
時間已經晚上十一點多,但大家都很安靜,沒有人抱怨。
“謝謝您,大約二十分鍾後,會有工作人員把畫作包裝好送去您的房間。”
景燃把銀行卡插回錢包,點頭說好。
很準時的二十分鍾,門鈴響了。
叮——咚。
景燃去開門,一句“Merci”剛要說出口。
他一笑,“你怎麽回事兒啊?”
燕歲那副沒有鏡片的眼鏡裡,一對明晃晃的瞳仁,抬眸望他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地咬了咬下唇,“房東睡了,她今天忘記給我一樓大門的鑰匙,我又沒帶手機……”
景燃扶著門把手讓了個身位,“請吧,法拉利。”
*
作者有話要說:
Merci:法語的“謝謝”,我網上搜的qwq
-
第8章 去刷牙睡覺吧。
“還有他們。”燕歲指了指旁邊。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