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歲像個走丟的孩子。
“這個嗎?”景燃沒有走出來,他擔心風雨會打濕這張紙,他站在咖啡廳的門裡面,示意了一下手裡的紙,“我撿到的。”
“對。”燕歲平複了一下呼吸,說,“我在找這個。”
咖啡廳門裡門外是兩個世界,裡面有鵝黃色的燈光和熱騰騰的甜牛奶,外面像是魔靄森林的女巫在提醒村民宵禁時間到。
燕歲的畫袋是防水的,他抖了抖畫袋上的水,然後進來咖啡廳,在景燃對面坐下。
速寫紙平放在咖啡桌上,燕歲先用紙巾擦了擦手,才拿起畫紙,小心妥帖地放回畫袋裡。
“謝謝。”燕歲說。
說完似乎反應過來什麽,燕歲抬眸,“你……你在這裡等了我三個小時嗎?”
“本來說好了就等一個小時的。”景燃說,“喔,是我和我自己說好。”
燕歲一笑,“總之……謝謝你,我……啊,你之前不是想要畫人物嗎?我幫你畫一張吧!”
景燃點頭,“好啊。”
“嗯!”燕歲拿出手機來,“你加我下聯系方式,我畫好了就聯系你,你想要多大的畫像?”
景燃沒所謂地笑笑,然後指了指他的畫袋,“就那個狗那麽大的。”
“可是這個,是速寫,我可以給你畫一張……”
話未說完,咖啡廳的服務員走過來打斷了他們。服務員說很抱歉,他們馬上要打烊了。
已經很晚了。
外面黑洞洞的天空和大海,燕歲點頭,“抱歉,我們馬上就走。”
“加個微信吧。”燕歲說,“你想要什麽風格,什麽角度,可以在微信上和我仔細說。”
景燃戳了戳桌子上自己手機的屏幕,屏幕被戳了兩下依然是黑的,“早沒電了,算了,趁現在雨小了,你趕緊回去吧。”
“你……不要了嗎?”燕歲眨眨眼,“可你在這裡等了我三個小時。”
“我挺閑的。”景燃站起來,把手機揣進褲兜,說,“行了,快回吧,你明兒還上課呢吧?”
“我早就畢業了。”燕歲跟著起身,望著他,由於身高原因,燕歲得稍仰起些腦袋,“我二十六歲。”
好小子。
景燃做了個吞咽的動作,喉結上下一滾。
燕歲微眯了下眼,含笑問,“你呢?”
“要你管。”景燃移開視線。
外面的路燈還沒亮,玻璃映著兩個人的影子,燕歲要矮一些,並且看上去真的像個在校大學生。總之就是完全沒接受過社會毒打,沒被生活打磨過,沒沾過陽春水。
燕歲低頭一笑,咖啡廳已經在鎖收銀台了,他把畫袋打開,抽出一張空白的紙,彎著腰寫下了自己的微信號,然後撕下紙條。
哧啦。
燕歲遞給他,“喏,你回去了就加我吧,如果想要畫像,隨時聯系我。”
景燃接過來,嗯了聲,把紙條放進兜裡。
“這個給你,這個也給你,我走了,記得加我,再見。”燕歲背上畫袋跑出咖啡廳,跑進了風雨裡。
景燃拿著雨傘和圍巾,欲言又止。
小畫家長得恬靜,怎麽風風火火的。
燕歲在西雅圖的住處有一面特別大的落地窗,然而事實上落地窗在西雅圖,屬實是給喪屍喂核桃——目的是好的,補腦,但前提是它得有個腦啊。
但並不影響燕歲喜歡這間房子,位於高層,落地窗可以看見黑雲壓城。
不過許卿耀每過來一次,燕歲對這間房子,甚至這個城市的好感度就下調一截。
濕透了的燕歲放下畫袋,換鞋,然後徑直去浴室衝澡。衝澡前,他把手機的鈴聲打開,再打開微信的「隱私」,把「添加我的方式」,打開一個「手機號」。
這樣他才能搜索到自己的微信。
陰雨天的熱水澡格外治愈,燕歲洗完澡在沙發坐下,打開微信,沒有好友申請。
燕歲去燒上一壺熱水,泡上個小茶包,再折回沙發那兒,還是沒申請。
接著燕歲他……把Wifi換成了移動網,依然沒有。
或許對方還沒到家?手機沒電太久,一時半會兒充不進去?當燕歲意識到,自己此時像個被放了鴿子還拚命為對方找理由似的之後……
嗡。
一條新的好友申請。
「Give up」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備注:小畫家?
燕歲噗嗤一笑,通過好友申請。
然後把他的備注改成「好心人」。
另一邊,景燃剛到酒店房間,手機也是剛剛充上電開機,右上角的電量可憐的薄薄一條紅線。
景燃給他寫上備注,「小畫家」。
「小畫家:你想要畫什麽樣的?素描?油畫?水彩?」
「好心人:這麽複雜嗎,我就想要你那個狗那樣的。」
「小畫家:我是真的很想感謝你,速寫太敷衍了,要不……速寫畫完我再幫你上個色。」
「好心人:不用,黑白的挺好,剛好貼墓碑上。」
「小畫家:你要留存那麽久嗎,那我幫你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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