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感瞬間彌漫,他後悔莫及,自己怎麽這麽蠢,他只不過在咖啡廳裡為了交還一幅畫等了三小時,如果他是帶著目的,三小時算什麽,三天都能等。
燕歲憤恨地打開景燃的對話框。
打字。
「小畫家:景燃?」
半晌,沒有回音。
私人拍賣會於晚上八點在巴黎第四區的酒店裡舉辦,燕歲從行李箱裡找出洗漱包,和一套得體的衣服。
燕歲的生活可以被許家人毀掉,但Amulet的不可以。
只要一天他還披著Amulet的外衣,他就還可以做一天驕傲的畫家。
第四區位於塞納河右岸,文藝複興時期的巴黎市政廳也在這裡。燕歲穿了件淺米色的戰壕風衣,腰帶和紐扣十分嚴謹,他戴了一副眼鏡,細銀絲框,用梳子和吹風機打理了一下有些長的頭髮。
他走在夜幕下的國家檔案博物館前,十分鍾後,抵達了拍賣會現場。
拍賣會在酒店裡,除了受邀參與拍賣的收藏家們之外,他們隻接待這間酒店住在總統套房的客人。
燕歲明白這裡的規矩,所以他只是走進酒店,在大堂的咖啡廳坐下。
他打算想個辦法混進去,他今天的裝扮是可以成功混進任何一個私人拍賣場。渾身上下沒有高奢品牌的LOGO,也沒有任何誇張繁瑣的配飾。
當然,除開手腕上那塊宇舶和法拉利合作的,法拉利70周年、限量70支的手表。
它是較為柔和的銅色,表面微噴砂工藝,和他淺米色的風衣袖口非常和諧。讓人有一種……今天只是挑選到這塊一百多萬的表作為搭配而已。
服務員端來他點的咖啡,燕歲微笑著說了句謝謝,他慢悠悠地用金屬杓攪著咖啡,同時觀察走進酒店的人們。
私人拍賣會沒有那麽嚴格的名單,它有點像晚會,你可以帶一個同伴。可以是異性伴侶,或是好朋友,即使他們不在受邀名單上。
很多人帶了同伴。競拍、藝術品,這兩個名詞的結合,就已經令人瘋狂。
燕歲沉默地聽著隔壁門童重複他們的姓氏。
“亞歷山大先生對嗎?”
“索爾女士,對嗎?”
“……”
燕歲耐心地抿了一口咖啡,還不是時候。他會等到入場剛剛結束的時候,假裝喝咖啡忘記時間,然後忽然反應過來,很匆忙地跑過去。
就像現在這樣。
門童為難地看著已經被劃掉的“康納·布萊克”,“您是布萊克先生的朋友?您為什麽沒和他一塊兒進去?”
燕歲早有準備,“康納迫不及待要進去,可我想喝完我的咖啡,於是就這樣了。”
“那麽您可以打個電話請他出來接您?”
燕歲無奈地攤手,“用你的安檢儀掃我吧,我沒有帶手機。”
他是故意不帶手機來的,以此增加可信度。
門童傻眼了,“可、可是……沒有邀請函的話,我真的不能讓您進去。”
燕歲也並不會真的難為人家,從前用這個辦法混不進去的話也就作罷了。事實上他只要亮明身份,說自己是其中一份拍品的主人即可。
“這樣的話,那就……”
燕歲那句“算了”還沒說出來,忽然有個寬大的掌心扶了一下他的後背。
“他是和我一起的。”景燃說著,遞給門童一張這間酒店總統套房的房卡,“麻煩了。”
景燃的英文發音不是很正統,但架不住他有音色優勢,而且燕歲並不覺得說英文有中文口音是一件丟臉的事情。
為什麽意大利人說英文有口音是性感,中國人有口音就是土呢,這不公平。
一瞬間腦子裡處理不過來這麽多信息,燕歲傻在原地,以至於門童在讀卡器上刷了一下景燃的房卡,再交還給他,請他們進去的時候,還是景燃輕推了一下他後背。
“走啊。”景燃說。
燕歲遲鈍地“喔”了一聲。
然後抬頭,看著他,“我給你發微信了。”
景燃帶著些笑意,“我也給你發微信了。”
“可我沒帶手機。”燕歲理不直氣也壯。
景燃點點頭,“現在你不需要手機了。”
第6章 恭喜景先生。
所以……他是總統套房的客人。
燕歲坐下後悄悄瞄了他好幾眼,不知道為什麽,沒看見真人的時候可以毫不違和地把他聯想成許卿耀派來的細作,可見到真人了……又有點猶豫。
不能吧,不應該吧,是誤會吧。
所以人類就是大型雙標動物,各個方面的雙標。
燕歲揣著這點小心思,在座位上很不安分,一會兒撚下手指,一會兒去摳座椅扶手。
然後景燃忽然扭頭盯著他。
燕歲心裡一緊,完了,他是不是要動手了,難道就準備在這裡向所有買家揭穿自己是Amulet,被一個究極缺德的母親撫養長大?
結果景燃這麽盯了一會兒,問,“你的眼鏡只有鏡框?”
“是啊。”燕歲點頭。
“這麽做的意義是……”
“顯得我比較成熟。”燕歲誠實作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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