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緊抓著自己的手,就像漂在海上很久很久的人,抓住了郵輪丟下來的繩索。
可景燃明白,自己不是堅固的救援繩。
自己只是根將斷的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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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溯把他們送到酒店樓下,景燃和他非常隨意又潦草地在車窗對了一下拳頭算是告別,黑色奔馳就開走了。
“不好意思啊。”燕歲說,“我不是故意用眼淚砸你的。”
“……”景燃張了兩次嘴,“你這話說的我沒法接。”
燕歲終於笑了,這才問,“你怎麽也回國了?”
怎麽回答,景燃該怎麽回答。我不放心你?我來接你回去?我看見你挨揍的照片了,我高低得幫你揍回去?
景燃急中生智,“你剪頭髮了?”
燕歲下意識抬手摸了摸後腦杓,“嗯,先上樓吧,我收拾一下東西。”
說完轉身,逃似的鑽進酒店大堂,一路走進電梯廂,燕歲立刻掏出手機關機。
看著這一系列嫻熟的操作,景燃的視線挪回到燕歲的臉上。
燕歲也看過來,這時候電梯有些人進出,景燃便沒說什麽。
直到進去了酒店房間,燕歲把行李箱直接一扶,拎起沙發上他自己的黑色書包,“好了走吧。”
“真是個……隨時都可以走的狀態。”景燃評價。
“當然。”燕歲點頭,“葬禮結束了,我一分鍾都不想多呆。”
“你呢?你的行李呢?”燕歲見他兩手揣兜。
景燃靠著門板,然後站直起來,把風衣一敞,“這個兜兒,證件,這個兜兒,現金。”
“也是個隨時都可以走的狀態呢。”燕歲評價。
“對了。”景燃想起了什麽,“剛才電梯裡有人所以沒問,我該不會是全世界除你自己之外,唯一一個知道……天選繼子,是著名畫家Amulet的人吧?”
燕歲點頭,“是的,除了我房東太太,就剩你了。”
“所以說,如果這事兒被捅出去了,我就是最有嫌疑的那個嫌犯。”景燃指指自己,“對嗎?”
燕歲背好書包,回頭掃了眼房間,沒什麽遺漏的東西,“對,如果這事兒捅出去了,我就夜裡去你床頭吊死,你以後每個午夜夢回都能想起我慘死的模樣。”
“行,來的時候記著給我帶包煙。”景燃很自然地扶過他行李箱拉杆,“確定沒丟什麽吧?”
“丟了也沒所謂。”
景燃看出來了,他隻想趕緊走,如果不是證件在這裡,他恐怕這箱衣服都可以不要。
“走吧。”景燃說。
酒店挺高檔的,每個服務員都和擦肩而過的客人打招呼,大家互相客氣地點頭,直到他們到大堂的服務台退房。
一隻胳膊摟上燕歲的肩膀。
這裡人很多,而且大家都沒有遵守一米等待距離,有些人比較急,上前幾步來看看別人的進度,也是有的。
但景燃還沒見過直接動手的。
“要走了嗎?”摟上來的人,正是許卿耀。
而燕歲的第一個動作,是按住景燃扶在行李箱拉杆的手上,覆著他的手背,示意他不要發作。
接著,燕歲微微偏頭,說:“嗯,要走了。”
這裡人多,料想許卿耀也不會動手打人。
“別再回來了。”許卿耀說,“這輩子,都給我在外面流浪,你本來就是條流浪狗,潘綾鹿說的是屁話,你根本不是我家的種,這點你心知肚明。”
燕歲施了些力,似乎是讓景燃忍一忍。
“如果不是許叔驟然離世,這次我也不會回來。”燕歲平靜地說。
許卿耀:“那太好了,我們達成共識了,弟弟。”
“畢竟,許家,養了你十年呢。”說著,許卿耀原本搭在燕歲肩頭的手,想要探上去摸摸燕歲耳垂上的鑽石耳釘。
沒能摸到,因為在他暴露出這個動作的瞬間,景燃鉗住了他手腕。
許卿耀“嘖”了一聲,“何必呢,景先生是吧,年度冠軍車手,你何必跟這種人糾纏不清?哦,我明白的,他和他媽媽一樣,很懂怎麽勾男人。”
許卿耀的言辭間陰陽怪氣,尤其最後四個字。
看來在墓園門口的時候,即便景燃帽子口罩嚴嚴實實,還是被記者認出來了。
景燃的身量比許卿耀高一些,沒對這番話做任何回應,他只是對櫃台服務員問道:“不好意思,還需要多久?我們有些趕時間。”
櫃台那邊,“哦哦,不好意思,馬上了,這邊最後核對一下房間裡的消費……好的,完成了,感謝您的入住。”
景燃松開許卿耀,順勢往下拉住燕歲的手腕,另一隻手拖著行李箱,走出酒店大堂。
出來之後有點兒後悔,嘟囔著應該讓鍾溯在門口等會兒,直接送我們去機場。
反觀燕歲,像個木頭人。
簡單來講就是,沒有靈魂了。
許卿耀的話讓他非常、非常恐慌,這也是他單身至今的重要原因。當了十年孤狼,他也想談戀愛啊,他也想有人疼,有人陪伴,有人能在這時候站在他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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