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不是我家人,我P你幹什麽?”傅星徽笑著問他。
“我也是你弟弟啊。”
“你是哪門子弟弟?”傅星徽收起全家福,揉了一把紀朗的腦袋。
後來紀朗再沒提過這事,傅星徽本以為他早忘了這茬兒,不料有一天,紀朗突然送了他一個剛好能放進全家福的相框,還逼著傅星徽把他的劇照也塞了進去,勉勉強強湊成了一套“全家福”。
東籬客棧裡,傅星徽動作很輕地拆掉了手裡的相框,在全家福後,露出了紀朗的照片。
傅星徽按亮手機,借著屏幕的光亮看了看那張照片。
那是《盛年》的一張劇照,因為年代久遠,已經顯得有些舊了。
照片裡的紀朗飾演的時釗臉上額上蒙著一層薄汗,雙手撐在桌上,劍眉星目,眼裡隻盛得下一個徐晟南。
因為種種原因,拍攝的時間計劃與最終電影呈現出來的時間順序並不是一樣的,傅星徽還記得,拍攝照片裡這個鏡頭的那天,劇組總共拍了兩段戲——
一段是初見,一段是告白。
初見是在下著小雨的籃球場,人工噴水的機器把人澆了個透心涼,“時釗”的球卻始終沒有砸到“徐晟南”的頭上。
因為場景設置在剛下小雨的環境裡,衣服和頭髮既不能太乾也不能太濕,拍幾條沒過就又得重新換衣服吹頭髮,特別耽誤時間,所以反覆的NG讓賈導的臉色也變得越來越不好看。
賈導平日裡很和氣,但一到了拍攝現場就會變得很凶,甭管是什麽學霸還是優等生,拿著大喇叭就開始罵:“紀朗,多少遍了?我他媽問你投了多少遍了?我看你當時參加市籃球比賽的時候不是投得挺準的嗎,這時候怎麽半天砸不中?”
紀朗大概從小到大都沒被任何人這樣訓過,驕傲慣了受不得批評,聞言把籃球往地上一砸,轉身就耍脾氣要走。
他三步並作兩步往休息區的椅子上一坐,賈導氣得哼了一聲也扭頭看向一邊,毫無經驗的新手導演跟新手主演賭氣,劇組工作人員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負責水車的師傅也不知道還要不要繼續灑水,隻好去看在一邊還在鏡頭裡的傅星徽。
左右都是祖宗,傅星徽也顧不得自己還一身水了,走到紀朗面前想勸,結果男孩沒等他開口,先給他遞了條毛巾。
“哥,你先擦擦吧,別著涼。”
紀朗自己身上也濕著,因為運動量大還出了不少汗,雨水混著汗水,連睫毛都被汗水沾濕了,額上的劉海兒被粘成一綹綹的,看起來也有點狼狽。
傅星徽沒用紀朗給他那條毛巾,而是直接把毛巾搭到紀朗頭上,跟給小狗洗澡似的幫他擦了擦頭髮。
紀朗身上很熱,饒是有沾了水的頭髮絲阻隔,熱度還是隔著頭皮和毛巾傳到了傅星徽的指尖。
他騰出一隻手來,隨手地遞了瓶水過去,才發覺遞出去的是他自己的,準備要換的時候,紀朗卻已經抱起他的水杯,咕嚕咕嚕喝完了。
然後紀朗那大到不行的臭脾氣好像突然就消失了。
少年人仰脖時候露出的線條鋒利勁瘦,滾動的喉結上還淌著晶瑩的汗珠。
他喝完水把水杯往自己包裡一塞,站起來走到賈導面前道了歉。賈導又哼了一聲把頭扭回來,緊張了好一會兒的其他工作人員才終於松了一口氣。
因為那段戲耽擱得太久,拍告白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那天一共有兩個人向“徐晟南”告白,一個是班花,一個是“時釗”。
班花離開後,空無一人的教室裡,讓人有些疲倦的白熾燈光落在“徐晟南”的桌面上,傅星徽按照導演的要求坐在桌前,打量著厚厚的教材最上面放著的情書,神情有些複雜。
白淨的手指摩挲著黑色的水筆,剛剛被班花告白的徐晟南似乎在思考應該如何處理這件事,年輕的男孩兒突然抱著籃球帶著一身熱氣闖進來,拿起了他桌前的情書。
“時釗?怎麽了?”徐晟南抬頭,看向時釗的眼神有些慌亂。
朋友一直追求的女孩突然向自己告白,徐晟南還沒有想好要不要告知時釗這件事,然而下一刻,時釗卻問他是不是已經答應了班花的追求。
面對摯友的質疑,徐晟南感到十分憤怒,兩人在寂靜無聲的教室裡爆發了一場劇烈的爭吵,從爭吵中,時釗得知了徐晟南並沒有答應班花的要求。
就在徐晟南生氣準備離開教室的時候,時釗突然攔住了他,對他說了一句驚世駭俗的話:
“徐晟南,我也喜歡你。”
徐晟南來不及震驚,已經被時釗按回了椅子上,
就像那張劇照一樣,時釗雙手撐在徐晟南的桌子兩邊,黑白分明的眼睛裡盛滿了他的臉,那距離並不算很近,傅星徽卻無端覺得自己像是被他擁在懷中似的。
他看著他的眼睛,很認真,也很專注。
“我不知道班花是怎麽和你說的,也不知道怎麽樣表白聽起來會比較好聽,但是我真的很喜歡你,不是兄弟之間的喜歡,是像我爸喜歡我媽的那種喜歡,班花喜歡你的那種喜歡。”
劇本裡的徐晟南很快低下了頭,冷冷道:“你打球把腦子打壞了?”
可劇外的傅星徽卻忘了應該的回答,一動不動地,帶著幾分怔愣繼續看著他。
那雙眼睛被教室的燈映得亮晶晶的,瞳仁很黑,從裡面甚至能看清自己的神情,那不是寫在劇本裡屬於徐晟南的表情,而是很少出現在傅星徽臉上的茫然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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