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教你出千的?”
“丁宇哥。”
聽到這個名字,宋琦沉默了。
兩人走到車裡,傅星徽把錢收起來,問他:“有吃的嗎?”
“終於願意吃東西了?”宋琦松了一口氣。
傅星徽沒有出聲,他空腹喝了很多酒,剛剛在席間的時候胃就痛得厲害,這會兒不用再微笑,他蜷縮在副駕駛上,緊緊地貼著靠背,嘴裡卻一直沒停下。
直到腮幫子被塞得鼓鼓囊囊,他才用力地擦了擦沾上油的嘴。
“秦總送了你什麽?”宋琦沒急著開車,他看了一眼被傅星徽隨手丟在前座的禮盒,“你不看看?”
他比傅星徽更熟悉娛樂圈背地裡那點醃臢,直覺告訴他,這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禮盒。
傅星徽聞言從宋琦手裡接過禮盒拆開,然而這一拆,他的手突然就頓住了。
一套黑色蕾絲花邊的女士內衣上邊,靜靜地擺放著一張酒店的房卡,像是惡魔的信箋。
傅星徽抬起頭,對上了宋琦的目光。
車裡的燈光很暗,卻聚焦在傅星徽頭頂,襯得那雙眼睛猶如濃墨點漆,格外招人心疼。
宋琦看了一眼傅星徽手裡的東西,拉開車門,換到了轎車後排,坐到傅星徽身邊,他拿起那張房卡,看了一眼地址,然後無聲地望向傅星徽。
娛樂圈的繁花似錦是由兩樣東西堆疊而成的,一個是錢,一個是欲。
宋琦說:“他看上你了。”
簡短的一句,足以讓傅星徽聽出宋琦的欣喜和興奮。
在他充滿期待的注視下,傅星徽搖頭道:“不行。”
宋琦皺了皺眉,“你知道吳導是誰嗎?”
“誰能不知道呢?”傅星徽自哂地笑了一聲。
拍出過無數享譽國內外的作品,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導演,捧的明星就沒有不紅的,不知道帶出了多少個影帝影后,一直是醉心藝術的老幹部人設,在今天見面前,也算是傅星徽的偶像之一。
“那你還犯什麽倔?”
“宋哥,”傅星徽閉了閉眼,“這是我最後的尊嚴了。”
他的臉上從上車的那一刻起就沒有了笑意,更多的是麻木與冷漠,而現在多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無奈。
宋琦歎了一口氣,試圖說服他,“吳導對情人是出了名的大方,各種資源不要錢似的給,”他說了兩個娛樂圈裡耳熟能詳的明星名字,“那倆現在混的風生水起的,粉絲眼裡的‘演技派’代表,當年不也都是靠爬他的床爬起來的,英雄不問出身嘛。”
他說完見傅星徽一句話也沒有,忍不住吐槽道:“前段時間覺得紀朗強,現在我發現你才是真的強。你想過沒有,紀朗他和你不一樣,他不在娛樂圈還能去讀書,去考大學,當科學家。你呢,你離了這兒,你還能做什麽?”
“圈子裡誰不知道吳導眼光高,”他道,“能入他的眼比你高考考個七百分還難,我來之前還怕吳導看不上你呢,沒想到人吳導沒問題,卡在你這兒了。”
傅星徽敏銳地從宋琦的話裡聽出了一點畫外音,“你讓我來之前就知道不只是陪酒,是嗎?”
“這個……”
“你收了他多少錢?”傅星徽問得直白。
宋琦頓了頓,沒瞞他,“如果成了,二十萬。”
他說完又忍不住道:“你看吳導都能給我二十萬,能給你的就更多了……”
“二十萬……”傅星徽輕聲複述了一遍。
《盛年》演了三個多月,熬了無數個通宵,付出了無數的精力,片酬也就十來萬,而他們接一整年的商演,每個人到手也就幾萬塊錢而已。
傅星徽垂著眼,黑色的瞳仁注視著那套黑色的衣服。
他想起有一年,他去找丁宇,看到少年點了支煙,在昏暗的燈光下數錢。
見他看到那些錢驚訝的眼神,丁宇吐了口煙,忽然問他:“星星……你說,賣笑的明星,和青樓的娼妓,到底有什麽區別。”
傅星徽想,娛樂圈的錢實在太不好掙,也太好掙了。
宋琦還在他耳邊聒噪,“你如今給他當情人,有一天火了自然有無數漂亮的年輕小明星來給你當情人,床笫私事本來就是風水輪流轉,這個圈子誰的情人誰和誰睡過早就理不清了,你不用看的那麽重。”
傅星徽打斷他:“床伴多難道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情嗎?”
“想睡什麽樣的人都能睡到……意味著你所擁有的話語權。你現在不明白,可等你有一天食髓知味,或許巴不得有小姑娘排著隊讓你睡。”
宋琦自詡苦口婆心地為傅星徽解釋著其中利害,卻不料傅星徽直接道:“我沒有興趣。”
宋琦的嗓子也有些冒火了,連帶著聲音都大了,“你現在只是拿到了門票,還輪不到你說什麽興趣不興趣。我就不明白了,你一個大男人,難道比公司的女明星還矯情嗎?這也就是吳導沒看上我,他要是能看上我,我一個直男都能洗乾淨屁股去找他——”
說到這兒,傅星徽忽然看了他一眼。
說來也是奇怪,明明是不到二十歲的男孩,那一眼突然就把宋琦看怔住了,讓他把後面的話都忘了。
見他安靜下來,傅星徽說:“這很可怕,宋哥。”
“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無數次,直到我對此感到習慣,不再有負罪感,也不再認為它有什麽可恥,甚至會覺得用身體來換取資源是一件理所應當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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