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邊還殘留著西瓜的甜,喉嚨裡卻只剩下深深的苦澀。宋琦怕傅星徽亂跑,一直在房間裡守著他,然而沒過多久,傅星徽的電話又響了。
沒等宋琦同意,傅星徽便驀地接起電話。
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出現在對面:“是傅星徽嗎?”
“我是。”傅星徽看了眼手機,這是個陌生的號碼。
他問:“您有什麽事嗎?”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我是紀朗的爸爸。”
毫無預兆地聽到紀朗的名字,傅星徽的心重重跳了一下。
那個男人有些欲言又止,“請問你現在有空……去看看他嗎?”
在聽到這句話的一瞬,傅星徽心裡一直喧鬧的情緒像是突然炸開了,他的腦袋嗡嗡的,甚至沒來得及聽紀朗父親後面的話,就當著宋琦的面衝出了房間。
“傅星徽,你他媽給我站住!”
宋琦在身後追他。
然而一向聽話的傅星徽這回全當了耳旁風,宋琦越喊他跑得越快。
年輕的經紀人體能完全比不上天天高強度訓練的練習生,他剛剛追出去,就見傅星徽上了出租車。
那天一直省錢的傅星徽破天荒地打了輛車,在擁堵的城市公路上,他從紀朗父親的口中,得知了紀朗保送資格被取消的消息。
“學校也擔心輿論,已經和A大聯系了,也給我們透了口風,說是只能這樣了。小朗的班主任說,已經通知他了,可是我再給他打電話就打不通了。”
“我和他媽媽現在都在外地出差,剛買了最早的機票,但也得晚上才能趕回去。他昨天和我們說,他班裡朋友們大多都跟他報了一個大學,他們準備今天聚餐,我打了他同學的電話,聽說他沒去。”
“我想這個時候讓他的同學們去找他可能會刺激到他,紀朗以前經常跟我們說到你,我就存了你的電話,能不能請你幫幫忙去看看他,實在是麻煩你了,等叔叔阿姨回來請你吃飯好嗎?”
紀朗的父親很客氣,語氣裡夾雜著幾分心疼與疲倦,傅星徽不記得自己說了多少個“沒問題”,也不記得聽見對方說了多少句“謝謝”了。
他的手在抖,心也在抖。
迫於輿論的壓力,附中對紀朗的翹課和打架行為發布了遲來的處分。這件事目前還沒有被網友們知曉,隻通知到了紀朗和他的家人。
夏天燥熱得讓人心煩意亂,出租車上的空調仿佛擺設,大滴大滴的汗從傅星徽側頰滾落下來,把他前額的碎發都染濕了。
他下了車就一路狂奔,瘋狂拍著紀朗家的門,裡面遲遲沒有動靜,他也顧不上擾民不擾民了,扯著嗓子就開始喊:“紀朗!紀朗——”
門被驟然打開,兩人驀地對上目光,同時怔愣在了原地。
半晌,紀朗先出聲了,“哥,你怎麽來了?”
他看起來有些憔悴,眼睛裡還有紅血絲,可看到傅星徽的時候,還是下意識地笑了笑。
傅星徽怔怔地望著他,還沒來得及出聲,就一個趔趄往前栽了一步。
他之前太緊張,腎上腺素透支得厲害,一路跑過來把體能都耗竭了,幾乎是在他放下心來的瞬間,他腿上的力氣就被抽幹了。
紀朗倏地上前抱住他,因為脫力,傅星徽的手下意識地環著他的後背,攥著他的衣服。
兩人在敞著門的家門口擁抱著,許久都沒有言語。
紀朗背後是涼風陣陣的空調,身前是傅星徽滾燙的胸口,炎熱的夏天在這一刻顯得格外火辣,仿佛身邊的空氣都帶上了燥熱的水汽。
悶熱的暑氣讓傅星徽的鼻尖冒了一層汗,他安撫地拍著紀朗的背,“別上網了。”
紀朗低下頭,把臉埋進他的頸窩,悶悶地點了點頭,“好。”
“沒事的,”他蒼白地安慰紀朗,“咱們還可以再考。”
“嗯,”紀朗松開傅星徽,用力扯出個笑臉,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不那麽在意,“小事兒,就算沒有保送,我也能考上,不就是再讀一年嗎,那就讀唄。”
沒經歷過什麽挫折的少年人第一次面對這種坎兒,還不太能完全隱藏住情緒,饒是臉上笑著,眼睛裡還是苦的。
傅星徽看著他逞強,心裡像是泡在檸檬水裡,沉甸甸地發酸發澀。
他牽過紀朗的手,有節奏地按著他的虎口,小時候父母教他這樣能緩解痛苦,他不知道能不能有用,但至少比什麽都不做要強。
“哥……”紀朗注視著自己的手,搖頭道:“哥,你別這樣。”
不想流露出脆弱情緒的少年頂了頂上顎,強行把酸澀的情緒往回咽。
他抽回手轉身從書櫃裡翻出遊戲卡帶,打開電視機,把手柄塞到傅星徽手裡,“玩遊戲嗎,玩一會兒就忘了。”
傅星徽接過手柄,看著屏幕裡紀朗操作的小人一次又一次被打死,忍不住道:“你休息一下吧。”
他話音落下,紀朗的眼眶忽然泛了紅。
他窩在沙發裡,握著手柄,偏頭望了一眼黑雲密布的天,悶沉沉地讓人心慌。
夏天的暴雨說來就來,沒多大會兒便嘩啦啦地降下來。
“我知道這事兒是我錯了,哥,我真的沒想到會那麽嚴重。”
他按著發疼的眼眶,“那個人說了點關於你的話,話太髒實在聽不下去,我沒忍住就動手了,翹課也是,我不該騙你的……我就是太想見你了,可我放假的時候,你又總沒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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