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著自己保送了,總覺得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上課也確實不怎麽認真了,”紀朗深吸一口氣道,“我認錯,認罰……我知道我既然成了公眾人物就得做個好表率,是我沒做好。”
“道理我都明白……”他說:“可是我心裡還是難受,特別難受。”
他揪著自己心口的衣服壓製著心臟傳來的酸澀感,壓抑著哽咽,盡量讓自己的話聽起來平靜而清晰。
傅星徽心疼地抱著他,替他撫著後背。
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那天的雨莫名其妙下了很久,像是想把整座城市都淹了。
他陪著紀朗聊天、打遊戲、沉默,然後再聊、再打、再沉默。
一直到凌晨,紀朗的父母才終於趕回來。
和傅星徽預料的不同,紀家父母看起來要比絕大多數的家長都淡定許多,除了看起來有些疲憊之外,還有精力禮貌而客氣地再次跟他道了謝。
大概是想到了孩子在家心情不好,顧不上吃東西,他們還買了許多吃食,喊紀朗和傅星徽過去吃。
可惜兩人還是沒什麽胃口,吃得格外潦草。
吃完之後,紀朗的母親從包裡拿了些資料遞給紀朗,跟他說了些什麽。
紀朗和他父母在家裡交談都是用的粵語,傅星徽聽不懂,只看到紀朗不停地搖頭,最後像是直接不想和父母說了,略微拔高了聲調說了句什麽,他父母便沒再提了。
晚上傅星徽沒回去,就在紀朗家歇了。
大概是受到白天的影響,紀朗像是有些失眠,翻來覆去也睡不著。
就在傅星徽想說兩句安慰的話時,紀朗忽然道:“我爸媽讓我別複讀了,直接申國外的大學。”
高考和競賽差別很大,紀朗有點偏科,從上高中起走的就是競賽的路子,而且最擅長的還是高考不涉及的信息競賽。
而複讀意味著失去應屆生身份,所有競賽獎項全部作廢,自主招生、降分計劃和保送都沒有資格,他只能自己考。
加上他保送之後就沒怎麽正經聽過課,裸分考A大對他來說是有一定壓力的。
但他SAT和托福成績都不錯,之前也有國外夏校的經歷,拿過推薦信,就算直接申本科不順利,也可以先去讀個預科。
紀朗的父母替兒子籌謀得很周全,眼下看來,這也的確是紀朗最好的選擇。
可饒是如此,聽到紀朗要出國的時候,傅星徽還是怔了怔。
看見他沉默,紀朗突然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哥,我要是出國,你會想我嗎?”
傅星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情感上他想說“會”,可是理性上,他又怕自己的這句“會”會影響紀朗的選擇。
然而他還沒來得及糾結出什麽,紀朗忽然道:“我不想出國。”
他認真地注視著他道:“因為我肯定會想你的。”
他們兩個面對面躺在一張床上,蓋著一床被子,距離近在咫尺,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溫度,對視上的瞬間,那點聊勝於無的距離好像也消失了。
在紀朗開口的瞬間,他好像短暫地與傅星徽腦海中的時釗重合到了一起,如出一轍的臉,如出一轍的表情,如出一轍的語氣,如出一轍直白而坦誠的情緒。
紀朗的眼睛一直望著他,過近的距離甚至讓傅星徽能看清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像是一顆石子落入深潭中,傅星徽平靜的心跳突然撲通一聲,像是亂了節拍。
空調掛機在上面呼呼的吹著冷風,傅星徽的耳垂卻越燒越燙。
他翻了個身,背對著紀朗,避過了他過於專注的眼神。
片刻後,他看著枕頭上的印花,終於輕聲回答道:“我也會的。”
第40章 齟齬(回憶章)
第二天傅星徽婉拒了紀朗父母請客的邀請回到公司的時候, 宋琦整個人都快氣炸了。
兜頭一頓罵完,宋琦還不解氣,手掌把桌子拍得啪啪響, 要不是最後殘存的一點理智,巴掌可能就拍到傅星徽身上了。
Pluto的幾個隊員們在門口心驚膽戰地聽著,誰也不敢開口。
傅星徽全程沉默著,直到宋琦終於把嗓子喊劈了,才給他遞了杯水。
宋琦罵不動了, 他們這邊也短暫地停戰了,可是網絡上的輿論還在愈演愈烈。
附中按規章聲明了對紀朗的處分,A大也通知取消了紀朗的保送資格,許多吃瓜群眾自詡正義使者在網上進行了狂歡, 但也有許多紀朗的粉絲仍在打抱不平。
誰也沒想到,在經過一整天的輿論發酵後,指向紀朗的矛頭,又對準了傅星徽。
漫長的夏天就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大夢, 每一步都走得出乎預料,讓人根本不知道後面還會發生什麽。
不知道是誰先在網上發了言,道破了紀朗打人的真相是有人在紀朗面前造謠傅星徽, 少年氣急了才動手,後來又有人匿名出來爆料, 紀朗每次翹課也是為了去找傅星徽。
在附中認識紀朗的人實在太多了,加上他也沒有刻意隱瞞過什麽, 流言一傳十十傳百,從學校傳到網上, 在吃瓜群眾好奇心的驅使下愈演愈烈。
而紀朗的粉絲就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一般, 抓住這一點瘋狂向傅星徽發難。
他們指責的原因只有一句:“紀朗不懂事, 你這個當哥哥的難道也不懂事嗎?”
在一段關系裡,年長的那個永遠要比年幼的那個承擔的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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