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問完都愣了一秒。
傅星徽先答道:“沒怎麽吃,你不是說帶了好吃的嗎?”
“我吃了,”紀朗說,“但還可以再吃一頓。”
“那就算了,別吃撐了。”
“不行,”紀朗改口道:“我要餓死了。”
“那你出來。”傅星徽笑了一聲,把臥室門關上,按亮了手裡的台燈。
他穿著睡衣,應該是剛洗完澡,這會兒紀朗才反應過來,按了一下走廊上的壁燈——
果然沒亮。
“你剛回來沒發現走廊燈壞了嗎?”傅星徽意外道。
紀朗:“……”
他一口氣衝上來根本沒想過這種問題。
“我今天看到有賣路邊攤的,想起你喜歡吃,就給你買了一點,但是不能多吃啊,對身體不好。”傅星徽把冰箱裡的串串粉絲什麽的拿出來,放進微波爐裡。
“你是不是買了茶點?”傅星徽笑道:“我在冰箱裡看到了。”
紀朗整個人還處於半宕機的狀態,聞言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半晌才想起來補充道:“我專門給你帶的。”
傅星徽看他一眼,“謝謝。”
“你喝茶嗎哥,我……我給你煮。”
紀朗父母都出生在G市,是後來才來到A市定居的,所以雖然紀朗在A市待得更久,但他的父母還是帶給了他不少G市的風俗習慣,譬如喝茶和茶點文化。
“這麽晚還喝茶?”
“不喝茶沒氛圍。”
“那也不用這麽麻煩,我看冰箱裡有現成的茶,喝那個就行,味道都一樣。”
紀朗一點兒不謙虛地反駁道:“不一樣,我泡得更好喝。”
他掃了傅星徽一眼又挪開目光,“你嘗嘗就知道了。”
“行,”傅星徽由著他道:“只要你不嫌麻煩,我喝茶的更沒意見了。”
東籬客棧裡恰好有個大茶室,臨著窗,滿面的玻璃綴連到地面,偏頭便能看見冬夜郊區裡寂靜的星光和花園裡影影綽綽的松柏。
他們盤腿坐在軟墊上,中間是一方木質的小桌,山水燈上用水墨勾勒著輕舟小船,台燈暖黃的燈光落在白色瓷具的表面,打出了一片溫和柔軟的光影。
紀朗把茶具一一放到席布上,燙洗過茶具,拿茶則舀著茶葉,借著茶荷喂進了蓋碗裡,“茶點就要配著茶才解膩好吃,哥你放心,我煮的茉莉花茶,安神的。”
他把燒開的水倒涼一些後才倒進蓋碗裡,悶了幾秒出來的茶湯帶著一點淺黃色,流淌進三指寬的白瓷杯裡,襯得顏色煞是好看。
傅星徽看著紀朗煞有其事地在那兒擺弄,調侃道:“挺專業。”
“專業算不上,”紀朗把小茶杯遞給他,“不過我也不介意你再多誇兩句。”
傅星徽笑著偏開頭,“自戀。”
“你才知道?”紀朗單手支著頭,揚了揚下巴,“試試?”
桌上一邊是下裡巴人的路邊攤,一邊是陽春白雪的清茶,吃得是個大雅大俗,倒也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對。
茉莉花茶的味道很香,剛湊到鼻尖便聞見了,傅星徽抿了一小口,夾了個熱氣騰騰的蝦餃喂進嘴裡,飽滿的蝦配合著晶瑩剔透的餃子皮,在唇舌間顯得鮮美爽滑,搭著方才清淡的茶香,格外可口。
紀朗在一邊扒拉了兩口熱辣鮮香的麻辣粉絲,忽然道:“你怎麽想到給我買這個?”
“恰好碰著了,想著回來晚了,就買點小吃給你賠罪。”
紀朗愣了片刻,看著傅星徽的神色有些複雜。
“你這麽看著我幹什麽?”
“沒什麽,”紀朗垂下頭,“對了,我一直想帶你吃的就是這家店……就是每次我們好不容易趕過去了它就關門的那家。”
A市的廣式早茶店不多,口味正宗的更是寥寥無幾,紀朗鍾愛的那家店總是早早就打了烊。
可《盛年》拍完那會兒,紀朗在城區裡的學校上學,傅星徽在郊區的公司分部訓練,A市是有名的地方大通勤辛苦,他們倆見一面來回總共得轉四趟公交地鐵,坐五六個小時的車,所以每回都趕不上。
“好在它經營得不錯,這麽多年都還沒倒閉,總算讓我們倆一塊兒吃了一次。”
傅星徽聽到這裡,顯得有些沉默,過了一會兒,他才對紀朗道:“很好吃。”
紀朗從他的沉默裡品出了點什麽,心裡忽然有點發酸,“你是不是已經不記得了?”
傅星徽瞥了他一眼,緩緩道:“第一次沒趕上,你氣得一口氣吃了十個冰淇淋,我怎麽勸都不聽,結果回去就腸胃炎了。
第二次你在他家店門口打市長熱線,反映了半小時A市的堵車問題。
第三次你讓我答應你,等你長大了一起開店,還和我盤算怎麽把他們家的廚子都挖過來,還說要教我學會粵語,這樣會讓顧客相信我們是G市本地人,覺得咱們的店更正宗。”
紀朗的心驀地一跳,望著傅星徽的神色有些幽深。
傅星徽夾了個奶黃包放到他碗裡,故意逗他:“現在我在你面前了,紀老師,教吧。”
紀朗手一抖,茶杯差點沒端住。
“你別那麽叫我……”
傅星徽忍不住很輕地笑了一聲。
紀朗質問他的時候,一副咄咄逼人全天下他最佔理最委屈的樣子,可是又最不禁逗,逗一下就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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