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連幾天,邵依依都出門。
她發現薑榷很不對勁。
一直生活在一個地方,會有種敏感,你一樣能看出來誰是本地人,誰只是經過暫住,誰是從小到大生長在這裡,誰又是半路才來的。
邵依依有一種預感。
她的一帆哥哥好像要走了。當一個人有了要離開的心,他的氣質就會變。
邵依依看得出來,薑榷已經不屬於這裡了,這裡沒有能讓他留下來的人。
就像那天最後,薑榷躲在角落裡,聲音又難過又破碎,也不知道是在對誰說:
“這個世界上愛我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我沒有媽媽了。”
邵依依聽到以後震撼了很久,她幼小的心靈受到了衝擊。
.........
邵依依站在薑榷身後,亦步亦趨跟著,她笑著問:“一帆哥哥!你改好名字了嗎?”
“改好了。”薑榷說。
他把自己的新名字寫給邵依依看。
“怎麽念?”邵依依不認識這個字。
薑榷就教她念。
“為什麽改這個呀?”邵依依眨著眼睛問。
薑榷搖搖頭:“隨便取的。”
真是隨便取的,他只需要一個新的名字來代表新生就好了,是一種儀式感。
“那我以後叫你薑榷哥哥!”邵依依說。
“你還是叫我一帆哥哥吧。”薑榷揉了揉邵依依腦袋,他很感謝邵依依這些天似有若無的陪伴,“我隻讓你一個人繼續這麽叫。”
“一帆哥哥,你是不是要走了?”邵依依問。
她坐在台階上晃著腳,看起來天真爛漫,無憂無慮。
薑榷聞言心一緊,瞪大了眼睛:“....你怎麽知道?”
邵依依歪著頭,笑露虎牙:“我很聰明的!我猜的!你放心,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薑榷坐在路邊台階上,他給邵依依墊了張報紙,怕邵依依的褲子給弄髒了,但他自己就乾坐。
“去哪裡?”邵依依問。
“隨便去哪兒都好。”
邵依依擔心:“那你帶夠錢了嗎?我存了好多零花錢可以給你路上花!那你記得和我聯系呀,你走了以後就沒有人陪我玩了,我哥哥才不愛搭理我。”
“那薑叔叔知道嗎?”邵依依問。
“不知道。”薑榷低頭看著自己髒了的鞋,“他知道的話不會放我走的,他現在不賺錢還債,要我賺錢。”
白露走的時候薑榷還沒成年,他沒倒,薑偉超卻倒了。
所有的重擔都壓在薑榷身上。
“千萬不能讓他知道。”薑榷說。
然而命運特別愛捉弄人。
薑榷已經算好了薑偉超去打牌的時間,他定好車票,也租了車讓人送他去縣城車站,只要離開了縣城他就自由了。
但是在薑榷收拾好行囊要出門的時候,薑偉超居然,回來了。
“爸?”薑榷一下慌了,薑偉超看著他背上的背包,發了瘋似地衝上前去,要拽下來。
薑偉超怒目圓睜:“嗎的薑一帆,老子養了你十多年你現在想跑?!你想跑?!你跑了誰來給我養老?!你媽死了,家裡欠了一屁股債,你現在想跑是吧?!你看我今天打不打死你!”
他抄起煙灰缸要往薑榷腦袋上砸的時候,門外突然竄進來一個人影抱住了他的腳。
“薑叔叔你走開!!!”邵依依才到薑榷腿那麽高,她抱著薑偉超的腿使勁把人往後拉,居然真給薑偉超拉得一個趔趄,後仰倒在地上,“撲通”一下給坐懵了。
他看著邵依依,唾沫星子滿天飛:“你這個小鬼哪裡冒出來?滾開,老子教訓自己兒子你跑進來礙什麽事?!”
“一帆哥哥!跑!!”邵依依死死地撲在薑偉超身上,回頭看薑榷。
“跑!!!!”邵依依大叫起來。
薑偉超見狀氣壞了,伸手要打邵依依,邵依依卻說:“你敢打我嗎?我爸爸是村主任,我如果受傷了我爸爸不會放過你的。”
薑偉超的手就這麽停在了空中,他看到薑榷轉身的時候,急了,伸腿直接把門給踢上!
“嗎的,你他嗎給我滾過來!!”薑偉超揪著薑榷的包,死命地拽。
邵依依用指甲抓薑偉超的胳膊,男人爆發出痛苦的叫聲:“臥槽!你他嗎個逼崽子,滾開!”
但他到底忌憚邵依依剛才那句話,沒有真的動手,邵依依掰開薑偉超抓著薑榷包的手,尖叫:
“一帆哥哥,快走!!”
薑榷回頭的時候就看到邵依依整個人把薑偉超禁錮著,扒拉在他身上,抱著他的腿不讓他動,薑榷咬著牙,整個人都在發抖,他掉下兩行熱淚,衝到窗戶邊,翻出去了。
落地的時候他又回頭看邵依依,邵依依也在哭,邊笑邊哭:
“一帆哥哥!!”
“跑!!!”
“跑!!!!!!!不要回頭!!!!”
不要回頭。
跑吧。離這裡遠越好。
快跑,快跑。那個在她胸口別著蒲公英的會魔法的少年,應該去遠遠的天邊。
薑榷不知道自己到底跑了多久,他上車以後就坐在後座上哭,開車的大叔是車行派來的,不知道薑榷家裡的事,通過後視鏡看到少年臉上一把淚一把灰,眼睛猩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他莫名也跟著難過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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