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這以後本來就被累累負債壓得喘不過氣的薑偉超崩潰了,他酗酒打架,和上門討債的人從家門口打到馬路上,把啤酒瓶摔得哐哐響,薑榷看著滿地的玻璃碎片,覺得那是命運把他的堅韌掰碎了丟在地上。
“賀欲。我...”薑榷說這話的時候開始耳鳴,腦子裡無數的混沌交雜起來,他很想蹲下來大哭一場,但是在賀欲面前他強撐著。
“我媽媽在被車撞到後還有意識,不是當場死亡的。”薑榷心臟跳到嗓子眼,他很想乾嘔,“我那天把手機落在網吧了。”
“我沒接到她的電話。”
“她死之前給我打了電話。”薑榷手背上滴落兩滴滾燙的東西,電梯門打開之前,他突然被薰衣草香味籠罩著。
“不要說了,不要說了。”
賀欲把人攏進自己懷裡,雙手扣在薑榷後背上,緊緊地。
因為沒有聽到那個電話,從此以後全世界的聲音都有了顏色。斑駁的,眩暈的,聒噪的,繚亂的顏色。
.........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兩章等會補,鞠躬
第79章 鑰匙
薑榷知道, 天塌了。
他看著薑偉超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瘋狂,從前他們一家三口可以努力掙錢給爺爺治病, 現在爺爺去世後, 連白露也走了。
薑偉超每天喝得死醉,把家裡僅有的積蓄花光後就出去賭博,賭輸了欠錢, 轉身就跑, 賭贏了沒兩天又把錢花光。
薑榷纏著薑偉超一個月,終於讓他同意, 帶自己去改名。
改名的手續挺複雜的,但好在最後成功了。為了讓薑偉超同意這件事, 薑榷把打工攢的一點錢做籌碼, 威脅薑偉超。
“你帶我去, 我給你錢。”薑榷烏黑瞳孔裡有一股執拗, 薑偉超滿臉通紅,從地上爬起來,隨便抓了把桌上的空酒杯直接朝薑榷砸去:
“他嗎的。個晦氣東西,養你有他娘什麽幾把用,天天在這叫叫叫。”
“要改就趕緊滾去改,省得你天天來煩老子。”
他其實還是想要錢,不然也不會答應。
........
邵依依知道了薑榷家發生的事情, 很擔心。她知道自己哥哥跟薑榷關系不好, 所以沒有告訴邵聰, 自己跑去薑榷家找人。
在半路上, 邵依依就看到了垂著腦袋的薑榷。
雖然那時候邵依依還很小, 但她覺得薑榷像一具空殼, 靈魂已經被掏走了。
一具行屍走肉。
邵依依跑過去衝進薑榷懷裡:“一帆哥哥!”
薑榷這才注意到邵依依,他回神,蹲下身看著女孩:“你怎麽在這?”
“一帆哥哥,我聽說了你的事情,我怕你難過!”邵依依說話很直接,但是很真誠,“你不要傷心好不好?我請你吃好吃的,等我長大了我掙錢給你花。”
“掙錢給我花?”薑榷一愣,“不用。你掙錢給自己花。我自己能掙錢。”
“那你答應我要好好的,一帆哥哥。”邵依依年紀小,可是她有一種預感,薑榷處於一種危險的邊緣,搖搖欲墜,“你是我除了我父母哥哥以外最喜歡的人!”
薑榷嘴角揚了揚,但是卻沒多少笑意,他站起身要走,讓邵依依快回家。
但是走了十幾米後他回頭,發現邵依依還跟在自己身後。
“回家去。”薑榷說。
“一帆哥哥,我跟在你身後保護你。”邵依依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有滾燙的赤誠,“你慢慢走啦!不用管我!”
邵依依其實是怕薑榷做什麽傻事。
然而她看到,薑榷繞開大路,躲進逼仄的小巷裡,靠在盡頭的角落裡,躲在別人丟棄不要的雜物後面,蹲下身子,把頭埋進胳膊裡。
一夜之間他什麽都沒有了。
努力了這麽久是為了什麽?想救的人救不成,欠了的錢也還不清。
白露堅持讓薑榷上高中,說只有讀書才有出路,薑榷也爭氣,他不想讓白露擔心,所以有花心思在學習上。
他成績不差,甚至是中上遊。
高中可以走讀也可以寄宿,薑榷的家在城郊村子裡,他去縣城的一中來回就要一個多小時,家裡沒有電瓶車,薑榷騎自行車要花兩個小時。
他蹲在巷子裡,想起每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他從學校騎著車,拎著個手電筒掛在自行車籃子上,在鄉間泥濘小路上飛馳,他回家可以幫白露做金元寶,也可以去網吧值夜班。
第二天早上薑榷五點就要起床趕路。
在學校住宿需要住宿費和夥食費,薑榷負擔不起,回家是最好的選擇,盡管路途遙遠,可是他甘之如飴。
但是好像到頭來這些都是不值得的。毫無意義。
薑榷越想越覺得自己就快要被不公打敗了。
........
他埋著腦袋,突然感覺自己的手裡被塞了一張餐巾紙,薑榷抬頭看到,邵依依正跑向遠處,她站在巷口,只露出半張臉,探頭打量薑榷。
是不想打擾他,也不想讓他太難堪。
薑榷把紙蓋在自己眼睛上。
潮濕,陰暗,空寂到有回聲的巷子裡傳來嗚咽聲,從很小很輕,到啜泣,到大哭。
不知道過了多久,邵依依蹲在轉角處,她突然發現自己也滿臉的淚。
遠處的撕心裂肺,極具感染力的聲音最後歸於平靜。
邵依依這才站起身,她又保持七八步的距離跟著薑榷,看著他回家後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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