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陸周靜靜聽著,在等他的但是。
“但是我沒辦法給你任何承諾,我要走了。”
白陸周一愣,一時之間沒能明白他說的走是去哪裡。是離開電影院還是離開S市還是離開浩瀚。
於是他問:“你要去哪?”
“去Z市,去浩瀚總部上班。”
他突然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兩隻手無措地互相抓著。他本來還想著要怎樣慢慢把對方忘記,在想著心底的埋怨要如何不動聲色地向江路透露一些。
但現實根本不會讓他矯情的心思有多少發揮的空間,很多人很多事,就是突然不見了,生活教他最多的就是要學會強行戒斷。
他猛然發現,他這些不上台面的心思其實都基於江路一直都在的情況。
“為什麽這麽突然……你什麽時候去?”
“打工人嘛,一塊磚,老板讓的去哪兒就去哪兒了。”江路笑笑,聲音卻不帶任何笑意,“我下個月走,到時候應該會有一個空降的管理人員過來接手項目。”
盛常遠已經在洗手台洗手,還用沾了水的手理了下髮型。
江路揉了揉白陸周的頭髮,說:“周周,好好乾。”
白陸周生硬地將對方的手從頭上拿下去,一字一字道:“我不幹了。”
“你在說什麽?”江路錯愕。
“下周的轉正答辯,我不參加了。”
“白陸周,你不要開玩笑。”
“我沒有開玩笑。”白陸周大步跑向人群,轉過頭,咬牙道,“我早他媽不想幹了。”
他腳下越來越快,逆著人流往大門狂奔。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他聽見嘈雜的人群中或有笑聲或有歎氣聲,萬千世界紛紛擾擾,竟找不著一個能讓他沉靜下來的地方。
他覺得他被拋棄了,被江路拋棄,被世界拋棄。
“白陸周!!”江路在後面喊他。
很多事情都失去了意義。
他忘了他為什麽要好好念書,忘了為什麽要好好找工作。一切的一切,隨著江路說自己要走,開始分崩離析。
江路的離開本身不應該有這麽大的衝擊力,可他的離開突然讓白陸周產生了迷茫。淋漓盡致地暴露出他精心粉飾的人生外殼之下,裡面有一個貧瘠虛無的口子。
“誒,那兩人呢,剛不還在門口等著麽?”盛常遠望著熙熙攘攘的人群,茫然地站在門口。
寫這章的時候,突然體會到了萬人迷受的快樂(不是)盛常遠輸就輸在他不如江哥會釣。
第31章 分開是為了相聚
江路在地鐵口找到了白陸周。
他邊跑邊打電話,然後被地鐵口飄出的音樂聲吸引了注意力。他一開始以為是地鐵站廣播的聲音,直到走近後,才發現是一個女孩在唱歌。
她腳邊放著音響,胸前背了把吉他,麥克風立在最前,而話筒杆上還張貼著收款的二維碼。
周圍下班的行人匆匆,很少有逗留,甚至很少有多看她一眼的。
只有白陸周站在女孩面前默默聽著,地鐵的頂光打在他身上,看著十分落寞。
自疫情後,江路便很少在S市見到流浪歌手的身影。
他去過許許多多的國家和城市。洛杉磯、利物浦、大阪、首爾……每一座城市風貌迥異,卻都存放著自由的、藝術的靈魂。
洛杉磯有好萊塢,街邊到處都是塗鴉。利物浦是英倫搖滾之鄉,海邊每隔幾裡就擺著鋼琴。大阪的街頭有五花八門風格迥異的廣告立牌,首爾有許許多多的街頭表演。
靈魂被禁錮在工位久了,回憶竟褪了色,變成乾電池裡的電解液,燒完可能就沒了。
因為剛才下了雨,地面上全是黑漆漆的汙水和腳印,而地鐵口的空氣裡又充滿了潮濕與鹹腥的味道。
女孩在唱楊千嬅的《再見二丁目》,唱到深情處便閉上了眼,像是將地鐵站的燈光鎖進了眼裡。
“原來過得很快樂,隻我一人未發覺。”
“如能忘掉渴望,歲月長,衣裳薄。”
“無論於什麽角落,不假設你或會在旁。”
“我也可暢遊異國,放心吃喝。”
地鐵站口的格局形成了天然的混響,女孩的聲音沙啞、飽滿。一陣地鐵車輪摩擦軌道形成的刺耳聲劃過,女孩的聲音和伴奏聲徹底被蓋過。
等地鐵開遠了,這首歌也進入到了尾聲。
白陸周掃了碼,付了錢,抬頭便見到不知道何時等在旁邊的江路。
白陸周走近他,情緒已經趨於平靜,好像剛才的失態只是幻覺:“末班車應該沒了。”
江路說:“你想去哪裡?”
白陸周說:“哥,我們很久沒有一起出去了,約個會吧。”
他們牽著手走到天橋,靜靜俯視著城市的冰山一角。
路燈依次排開,一直延伸至馬路盡頭,天橋底下車輛川流不息,疲於奔命。東西兩側的明亮交相輝映,東邊是大鐵塊似的巨型商場,西邊是長長的膠囊般的地鐵站。
城市到處都是商場,到處都是牢籠。繁華炫耀給全體,卻並非每人都能享有。
江路沉默了許久,開口說:“周周,你為什麽不想幹了?”
“因為我累了。”白陸周撐在天橋的欄杆上,看著商場的巨大LED屏說。
“對不起。”這是江路不知道說的第幾遍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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