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均良果然沒有什麽反應,他今天穿了一件純白的T恤,下身搭配一條短褲,露出清瘦有力的小腿,在一院子的綠植裡顯得更加奪目。他說:“哦,那你加油。”
魏惟一不自覺地多看了那雙腿兩眼,這個人平常在學校似乎隻穿校褲,大概這是第二次見到他穿短褲。他挪開眼神:“蔣均良,那我走了。”其實他的本意是勸服他和自己一起晨練,結果對方是油鹽不進,毫不關心。他往回跑了幾步,躲進一旁的灌木叢裡往後看,蔣均良開了鐵門戴上鴨舌帽出來,腳步輕快。
魏惟一低頭看表,已經七點半了。他心裡一動,悄悄跟了上去。
蔣均良走路很快,魏惟一害怕被發現,又擔心跟不上,總沒法控制在一個合適的頻率上,一路上頗多怨言。蔣均良停下來時正在山腳下,城裡很有名的一座山,因為高出名,就在他們小區不遠處。
沒想到起這麽早是來爬山,魏惟一喘著氣在自動售貨機前站定。他汗流浹背,摸到口袋裡的兩個硬幣,投進販賣機狹窄的縫裡。農夫山莊的礦泉水掉下來,他伸手抓住,一瞬間想起要不要再買一瓶,最後手指動了動,只是輕輕擦過瓶身。
早上爬山的人比魏惟一想象的多,上山途中就遇見十幾個人,到了頂峰涼亭還歇著十幾個,下山就更多了。他早跟丟了蔣均良,乾脆無所事事地在山上閑逛起來。說起來他除了小時候來過這裡一趟就再也沒來過,和記憶裡的樣子比變化很大,上下山的樓梯都重新裝飾了一遍,比原先更穩固更漂亮。涼亭倒是沒變,柱子上還有很多人刻下的“XX到此一遊”的字跡。
魏惟一走到二樓往下看,城市的早景一收眼底。茫茫的霧籠罩在鱗次櫛比的高樓大廈上,掩蓋了原本張牙舞爪的囂張模樣。還未蘇醒的城市依舊保持著靜謐,魏惟一有一種衝動,他想要打破這份寧靜,想要朝其大聲宣戰,於是他在城市裡最高的一座山用力向全世界呐喊:“蔣均良!”。其實是想要繼續喊下去的,但是身後傳來的聲音讓他生生住了口。
“魏惟一。”
是陳述句,而且語氣聽起來不善。
魏惟一強裝無事地轉頭,道:“怎麽了?”
蔣均良就在二樓樓梯口那裡看他,臉色不虞:“你先下來。”
魏惟一心驚膽戰,磨磨蹭蹭走到他面前,蔣均良眉頭皺起:“你能別亂喊我名字嗎?”
“對不起。”魏惟一自知理虧,小聲道歉。
“你晨練也上山嗎?”
“嗯。”魏惟一答得更心虛,他拿眼偷偷瞧蔣均良,開始胡說八道,“我奶奶說晨練爬爬山鍛煉身體,延年益壽,長命百歲,長生不老,青春永駐。”
蔣均良有被逗笑:“魏惟一,你可真能扯。”末了往下走,他手裡也有一瓶礦泉水,空了一半。
兩個人一起往下走。魏惟一誠心道歉:“其實我是跟著你來的,不好意思。”
蔣均良的臉色沉靜,他好像忽然多了些較真:“你為什麽這麽......你想和我成為朋友,是嗎?”
“當然!”
“為什麽?”蔣均良追問,他緊盯著魏惟一。他的眼睛非常漂亮,魏惟一無數次感歎過,這不是他第一次對上那雙眼睛,但是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來,如果眼睛的主人想讓人為他傾倒也就是凝凝目就能做到的事。他很難描述那一刻的感受,大概是蔣均良叫他做什麽他便想也不想也照做的,是不是有點誇張,但是他真是這麽想的。如果你也被這樣的眼神直視過,大概就知道為什麽很難不迷上這個人。
那之後的一周,魏惟一都在夢裡夢見了那雙眼睛,大多時候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沒什麽情緒,有的時候含著笑意,一步一步引人著迷,惹火上身,也有的時候藏著不快,勾勾手就讓人蒸發。
被那樣直接的眼神盯住,怎麽還能不實話實說?魏惟一控制著自己,盡量把話說得動人:“我覺得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和你做朋友一定很有趣,我很喜歡你。”
蔣均良詫異:“我很有意思?”
“對。”
“我覺得你比我有意思多了。”
“啊?”
“真的。”蔣均良歪頭,嘴角微微上揚。
魏惟一心說那怎麽沒看出來你這麽覺得,但他知道這麽問蔣均良也多半不會說。他有些口渴,在蔭蔽下的長凳上坐下,扭開瓶蓋喝水。
蔣均良走到他身邊,看了他兩眼,忽然說:“其實,我不覺得我值得你這麽熱情。我不是個有意思的人,和你的期待相差很遠。你大可不必在我身上浪費時間。”
魏惟一想也沒想回了一句:“我樂意。”
身邊沉默了半晌,又變成那種不留情面的話拋下:“那你樂意著吧,至少我目前還不奉陪。”
蔣均良先走了。魏惟一坐在原地,望著他的背影出神,又來了,這家夥真跟變色龍一樣,好的時候你說什麽他都好像不生氣,甚至還主動和你聊聊天,不好的時候連眼神都多余給你,更別提搭理人了。他拍拍褲子上的灰塵,也起身走了。
暑假因為突發奇想的補課過得沒滋沒味,魏惟一結束了為期二十天的補課回了自己家。伊偲說要帶他去北京旅遊,他欣然同意。不知道蔣均良那個讀書狂魔會不會出去旅遊,上飛機前魏惟一還想起他,心裡暗想自己真是沒救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