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是兩人生活中的一個插曲,魏惟一也從沒把這件事放到心上,直到正式放暑假的那個中午。他嚼著口香糖哼著小曲一隻手拎著拖把,穿過空無一人的走廊,正午刺目的陽光打進來暈染開金黃的世界,不絕於耳的蟬鳴此起彼伏。他正琢磨著下午找什麽理由把蔣均良約出來,聽蔡蔡說最近有一部美國科幻大片上了,要不找他看電影也成,應該不會拒絕吧,畢竟今天下午可是沒有補習的,但是這變態學霸不會又說他要寫作業......
"砰“的一聲,打斷了魏惟一的思緒。他被突如其來的巨大聲響嚇了一跳,納悶地走向聲音的來源處。這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甚至隨著腳步走近還能逐漸聽見人說話的聲音,魏惟一皺著眉頭走進男廁所,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一個個子很高的黃毛用腳不斷揣著倒在坑裡的人,力度明顯不輕,看得一旁的他膽戰心驚,更別提被踢得說不出話的男生了。周圍還站了兩個背對著自己的人,一個矮胖,另一個和自己差不多高,瘦瘦的。魏惟一從小到大,可以說從來沒見過校園暴力,也一直覺得這種東西離自己特別遙遠,萬萬沒想到有一天他會這樣真實地親臨施暴的現場。
沒有多想,魏惟一火速離開了廁所,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向了最近的教室找援兵。他自己肯定是沒辦法對付三個人的,要是莽撞地衝進去,說不定還會把自己搭進去,那可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了。
感謝上帝,最近的教室裡有一個男生。魏惟一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正在做板繪的人就跑,氣喘籲籲地邊跑邊解釋:“你幫我個忙,很重要,一會兒就好了。”
魏惟一帶著人風風火火地闖進廁所,拿出在遊戲裡衝鋒殺敵的氣勢大喊一聲:“住手!”正在動手的兩個人和看好戲的瘦子一同看過來,三個人並不友好的眼神一齊投放在他身上。魏惟一毫不示弱:“你們這樣是不是也有點過頭了吧。“
黃毛冷笑一聲:“這是哪來的正義使者?我們和他的事,關你屁事啊?”
魏惟一:“你們不住手的話我只能告訴老師了。”
黃毛眼睛一瞪,眼珠子都好像要從那凹陷的眼眶裡凸出來,語氣愈發囂張:“你告啊!你去告訴老師啊,我倒看是誰讓誰吃不了兜著走。”他甚至已經朝魏惟一走過來,魏惟一穩住心神,不就是打個架嗎,誰怕誰?他也做出一副不屑一顧的迎戰模樣,戰鬥一觸即發。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時刻,那個一直置身事外的瘦子悠悠開口:“算了,別管他了。下次再說。”
黃毛撇頭看了他一眼,兩人對視一秒,像達成了公識。黃毛無所謂地聳聳肩道:“好吧。”和魏惟一擦肩而過的那一刹那,陰狠地警告了一句,“下次再敢壞我們的好事,保管揍得你媽都不認識。”
魏惟一不以為意地將狠話如數奉還:“你放心,你不會有這個機會的。”他魏惟一可不是什麽好任人揉搓的軟柿子。
那三人離開後,魏惟一趕緊走到整個身子埋進坑裡三分之一的男生旁,他滿身淤青,到處都是傷口和汙濁,連臉上也未曾幸免,兩隻眼睛都腫得睜不開眼睛,淒慘得讓人不忍心多看一眼。被魏惟一叫來的男生看到這也倒抽了一口氣,幫著魏惟一一起將人扶了出來。幫忙的人還有任務在身,很快就離開了。
魏惟一發現這人有一頭卷得離譜的短發,因為幾乎是萬裡挑一的深入印象,他很快想起這人應該就是上次撞到蔣均良的那個人,現在想起來,其實他那個時候就挺古怪的。他問了一句男生的姓名,男生沒說話。他以為是沒聽見,於是稍微提高聲音又問了一遍:“你叫什麽?”
男生還是沒說話。
魏惟一不解地打量他,男生大概是受不了這肆無忌憚的目光,低聲說了一句:“跟你沒關系,你不用幫我的。你幫我,你也會惹上麻煩的。”
魏惟一小時候聽過很多校園暴力的事例,每次老師們都會強調一定要告訴老師,不要因為施暴者的威脅而害怕選擇不告訴老師,他以為世界上怎麽會有那麽傻不把真相告訴老師的人,沒想到遇到了才了解到原來真的會有這樣的人。他忍不住說:“你是不是傻?這你還不告訴老師,你是想被揍得更慘嗎?”
男生猛地抬頭直視魏惟一,他的眼睛裡閃著盈盈欲墜的淚花,聲音有著近乎崩潰的尖銳:“告訴老師才會被揍得更慘!”他恍了恍神,又咬牙說,“你什麽都不懂就別在這指責我!”
魏惟一被他吼得茫然,呆呆地看著人走到洗手台洗臉洗頭,過了許久才憋出一句:“我不是故意的,不好意思。”想了想,還是加上一句,“但是你不告訴老師情況也不會好轉啊,告訴總比不告訴好吧。”
男生沒說話,大概是不想理他。魏惟一不知道該說什麽,隻好也默默地開始清潔自己弄髒的地方。洗手液旁放了一串鑰匙,魏惟一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在哪見過。狠狠擦拭著手的男生忽然說:“謝謝你。”他的聲音已經在長時間的嘶喊下變得沙啞,略長的劉海遮住了他的側臉,看不清表情。
魏惟一正想說什麽,鏡子裡出現的人讓他愣住了。蔣均良漫不經心地走到廁所門口,對上魏惟一的眼神也愣了一秒,和他點了點頭。他的眼神在魏惟一身邊的男生身上停留了一下,很快移開,發現自己想找的東西後,不緊不慢地走到魏惟一右側,把鑰匙拿起來,扭開水龍頭,放在水下衝洗兩秒。這次他身上不再有洗衣粉的味道,也許是廁所的氣味太重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