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卻秦收回視線,又落在柏侹身上。
忽然好奇,他今年怎麽多災多難,只是受傷住院就有兩次。
“柏侹,”他猝不及防開口,“做演員時間長了,是不是就變得愛幻想了?”
柏侹定定看了他片刻,然後慢慢拉起紀卻秦的手,抵在唇上,咬住了他的手指。
犬牙抵著皮肉,稍一用力就會留下一個淺淺的坑來。
這次柏侹沒有收斂,真真切切讓紀卻秦感受到了疼痛。
“疼嗎?”
紀卻秦:“疼。”
“那就不是在幻想。”柏侹的舌尖滑過被咬地方,溫溫熱熱的觸感很奇妙,似乎真的帶走了細密的疼。
他又將紀卻秦的手放在身上疼痛最尖銳的地方,啞著嗓子說:“你疼,我比你更疼。”
“卻秦,我沒在開玩笑,而是真的在問你。”
“如果我死了,你會怎麽樣。”
這次車禍的確讓柏侹有了變化,在車側翻,被迫陷入昏迷的時候,心底湧上來的是濃濃的不甘,他還沒有得到紀卻秦的原諒,怎麽就能把時間截止到這場車禍裡。
而且沒有了他,他斷定紀卻秦不會開心快樂。
他其實一直都明白,紀卻秦是在乎他的。只要他安安穩穩、老老實實的待在他身邊,他們遲早有一天是會重新在一起的。
紀卻秦的手被柏侹攥著,為了方便,他脊背微彎,單手撐在膝蓋上,將全身重量壓在上面,那隻胳膊只是虛虛搭在柏侹身上。
他無法忽視柏侹眼裡的急切與認真,可又真的找不到答案。
如果沒了柏侹,他會怎麽樣?
紀卻秦想不到,或者說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在他眼裡,柏侹永遠那麽生機勃勃、充滿耀眼的朝氣,根本不可能和死氣沉沉之類的字眼聯系在一起。
所以他無法回答,給不出彼此都滿意的答案。
於是他實話實說:“我不知道。”
聽到這句話,柏侹的呼吸有瞬間的凝滯。即使想到過這樣的答案,親耳聽到又是不一樣的感受。
他開始眩暈,說了太多的話有些疲憊。
眼皮無精打采的耷拉著,卻又倔強的不肯睡。
倏地,柏侹睜大眼睛,俊郎的面容上浮現出鮮少見過的驚訝。
他呼吸急促,止不住的咳嗽,尖銳的疼帶出一身的汗。
紀卻秦嚇了一跳,趕緊按了床頭的呼叫鈴。
“柏侹。”他攥緊對方的手,臉色蒼白了大半。
柏侹卻沒有管身體上的各種不堪,只是著迷的盯著紀卻秦那雙總是冰冷的眼睛,回味著剛才在裡面看到的茫然。
紀卻秦總是對一切都有把握,絕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那是不是可以說明,紀卻秦在動搖?
哪怕他們已經離婚,紀卻秦依舊害怕失去他?
巨大的喜悅感充斥著柏侹的胸膛,比傷口的疼痛都要來的凶猛。
讓他無法呼吸,無法移開盯著紀卻秦的視線。
醫生來的很快,紀卻秦利落抽回手離開。
指尖卻被猝不及防的捏住了。
柏侹笑意盈盈盯著他,似乎一頭狼盯上了獵物。
他張開蒼白的唇,無聲的說道:“我疼,你能不能親我一下。”
嘴唇的開合其實很小,並且不注意看,根本讀不出他的意思。
可紀卻秦偏偏看懂了,還被□□裸的話猛烈擊中了胸膛。
還沒來得及回應,視線就被醫生的身影擋住了,兩人的手也就此隔開。
紀卻秦出了病房,小寧和許韜都在走廊裡。
“紀總。”許韜看著他蒼白的臉色,有些擔心他們是不是又吵架了。
紀卻秦眼皮低垂,紅潤的唇罕見的乾裂起皮。向來挺直寬闊的肩膀微微內斂,高大的身影立刻矮了下來。
別人或許察覺不到這樣細微的變化,可許韜跟在他身邊多年,一眼就看出來了。
“您還好嗎。”許韜低聲問。
紀卻秦“嗯”了聲,背對著病房門,不論怎麽都不想回頭去看。
他也不知道在害怕什麽,只是緊握的雙手中/出現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紀總,”小寧也走上來,擔憂的看著他,“您坐下緩一緩?”
紀卻秦的狀態實在不算好,他們熟悉的溫柔、冷漠,都不見了蹤影。
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迷茫和……懼怕。
在這個圈子裡,提起紀卻秦的名字,誰都會豎起大拇指,誇一聲好。
他年少接過重擔,扛著紀氏更上一層樓的魄力不是誰都有的。
更何況,他做的那樣好,讓原來準備看笑話的人改觀。當然,也仍舊有把他當做眼中釘的。
不管怎麽樣,只要紀卻秦立在那裡,他們的腦海中就會想到運籌帷幄之類的字眼。
他是那樣從容不迫的令人嫉妒。
可現在,紀卻秦就像個不諳世事的毛頭小子,站在病房前迷茫徘徊。
身後是他凌亂紛雜的過去,面前是縱橫交錯的走廊。
他不知道該向後還是向前,沒有人會溫柔的來告訴,他只有自己摸索。
昂貴的皮鞋抬起又落下,紀卻秦側身從門外看向裡面。
眼眸裡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他想看到柏侹,但觸及的只是冰冷的白色。
“告訴他,我先走了。”紀卻秦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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