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把這個拿著,等我疏散一下了,摁下去就行了。”
裴醉玉看著李天霽大冷天蹬著雙拖鞋,穿著小汗衫,大短褲,跑得熱乎極了,突然覺得很羨慕。
哦,不對,能活得這麽灑脫和熾熱,他一直都羨慕。
等到李天霽掐了煙,再次跑回他身邊的時候,裴醉玉摁下來按鈕。
幾聲轟響之後,那處帶給他各種各樣的回憶的房子,變成了一堆廢墟。
曾經有過快樂,曾經有過溫暖,往後全是遺憾,全是失去,全是背叛,全是傷痛。
現在都隨著爆炸和轟響,化作塵煙,被夷為平地,在冬風之中散得乾乾淨淨。
摧毀和破壞帶給他的是痛快,毀得支離破碎之後,再重新建造一處樂園。
將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李天霽之後,裴醉玉和余臣琰說了一聲,讓余臣琰幫忙打理一下公司的事情,他想出去散散心。
余臣琰很不放心,但也拿裴醉玉沒有辦法,表面上答應得很爽快,裴醉玉前腳剛走,就安排人出去看著他。
臨走的前一天,裴醉玉坐在桌前,撫摸著桌子上的紅木盒子,他一直沒有打開過,直到今天回到家裡。
他捏著三奶奶後來托安舟帶給單重華的簪子,緩緩打開了紅木盒子。
一身緋紅的舞裙,撫摸上去依舊很舒服,就連上面的氣味都沒有變,是單重華身上的清新木香。
裴醉玉看著裡面的那幅畫,畫裡人的頭髮很長,柔柔地垂在腰間,而右下角那裡印著私印。
印著三個字:單文昕。
第101章 去找他
裴醉玉撫摸著那三個字,回想著那天單重華講給他的故事,一滴淚落在那三個字上,卻根本無法暈散它。
就像是刻進了靈魂,不管經過多少年的消磨,都磨滅不了印下著三個字時的情感。
裴醉玉看著畫上的人,就像是看到了當年的單重華一樣。
這段時間他總是做夢,能到自己在彌留之際,夢見一個聲音在對他說:
“縱使我們都是歷史長河之中的一粒微小塵埃,但我仍想徹頭徹尾地做成一件不為人知,卻想來會感動自己的事情。”
“我問心無愧這麽多年,我孑然一身這麽多年,唯獨對重華放心不下,和他相關的種種,安排下來,總覺得不夠盡善至美。”
“重華,如果你想我了,就去海邊吧,在暖陽下入睡,在潮汐下深眠,再睜開眼,就見到我了。”
裴醉玉睜開眼,撫摸著畫上的人,將銀簪子放進盒子裡,收拾了兩件衣服,趕了第二天的早班飛機,去往了另一個城市。
他想把他們一起走過的地方再走一遍。
把他們一起看過的地方再看一遍。
他去了葳蕤山,去了那裡的海邊,沙灘小汽車還在那裡,老板依舊很熱情,詢問他:
“你家那個大小孩呢?這次沒跟著來啊?”
“他在後面呢。”
裴醉玉笑了笑,沒有再說話,隻默默留下了兩人份的錢,趁老板給小汽車加油的時候轉身離開了。
他去了三奶奶的小鎮,打算去好好看一下單重華曾經待過的地方。
但那裡扯著白幡,蔚然身披孝服,帶著兩條小狗,坐在門口。
裴醉玉看著她,她和小狗也抬頭看著裴醉玉。
三奶奶不久前過世了。
她走得很安詳,跟睡著了一樣,而她所知的,關於百年前的單重華的回憶,也隨著她的身殞而化為一捧黃土。
裴醉玉看著單重華曾經趴在上面吃過飯的桌子,輕撫了兩下,一言不發,轉身離開。
離開了這個村子之後,他通知了小方,資助這整個村子的孩子,直到上完大學。
裴醉玉去了他們曾經去過的遊樂園,抓娃娃機那裡圍了一大圈女孩子,他擠不進去,只能站在遠處看著。
賣氣球的老奶奶還在那裡,但裴醉玉不好意思過去買。
那個為他買來一整束氣球的人沒來,他自己拉不下臉去。
裴醉玉若無其事地走到了過山車前,有人不敢上去,所以他這次也依舊沒去。
他將視線移到了射擊類遊戲上,他走到那裡,老板還認得他,笑著跟他打招呼。
“大哥,您是練過的,我這小孩子家家的玩意兒,您這是拿砍大象的刀碾螞蟻呢。”
裴醉玉笑了笑,“我只打十四槍。”
老板也只是跟他開開玩笑,樂呵地把槍遞給了他,這次裴醉玉的動作比上次還要快,十四個十環輕而易舉。
上次因為單重華在,他有心讓單重華慢慢看,才慢了一點。
打完十四槍他就走了,老板在後面叫他,他也沒回頭,徑直離開了遊樂場,坐進了車裡。
裴醉玉把頭靠在方向盤上,靜靜地靠著,就像是睡著了一樣。
還剩下最後一個地方,是單重華拉著他去的,而他站在那裡,發了一條帶文案的微博。
可是站在他心坎上的人消失了。
裴醉玉休息了幾天,就去了那個海邊。
那裡還是和之前一樣寂靜,只剩下海浪接踵而至的聲響,脆脆地拍打著沙灘,裴醉玉西裝革履地走在沙灘上,站到了當時和單重華一起站著的那塊石頭上,看著遠方的波浪。
重華……你到底什麽時候回來呢?難道你要我等你一百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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