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較之下,夏余跟許詹神情輕松得反而不像來離婚的。
“你準備什麽時候跟阮森攤牌啊?”夏余問。
“過年後吧。”許詹語氣很堅定,但神色又有點擔憂,“如果家裡那邊沒太反對……”
他話沒說完。
但夏余知道是什麽意思。
他們倆商量好了過年回去跟兩家人坦白,先跟哥哥姐姐交代,如果說服了許娉跟夏津,再去跟父母說。
夏余想到這兒,也覺得身上冷颼颼的。
他覺得他跟許詹這關想通過都不容易。
首先離婚就得交代他倆這幾年並沒什麽感情,但這也就罷了,最要命的是他倆找的對象,沒一個是家裡能滿意的。
夏余苦著臉,“我都能想象到我哥有多生氣。我可不敢告訴他陸昭的事情,你也千萬別說漏嘴。循序漸進,咱倆先回去把離婚的事說了,別的都再說。”
許詹噗嗤笑了一聲。
但他很快又收斂了神色,輕聲問,“你跟陸昭怎麽樣了……真的和好了?”
夏余低著頭。
從生日那次後,他跟許詹就很少談起陸昭。
他想了想,直白道,“其實陸昭跟我求婚了。”
許詹震驚了,“什麽?”
“但我沒答應,”夏余又說,“我告訴了他離婚的事情,但我不想就這樣進入另一段婚姻,所以他現在算是我男朋友,不公開的那種。”
許詹聽得蹙起了眉,“那你準備瞞到什麽時候?”
夏余覺得這個問題可真難回答。
他歎了口氣,“瞞到我瞞不下去吧。”
許詹想,這可未必能堅持多久,他跟夏余離婚以後,兩個人都少了一張擋箭牌,頻繁出去約會,又都在川市,被發現的風險一下子增加了無數倍。
可他也沒資格說夏余。
他跟阮森的戀情也像八點檔一樣荒誕。
更何況……
他掃了掃夏余容光煥發的臉,心想,不管外人怎麽想,陸昭過去又有怎樣的不堪,夏余還是在陸昭身邊最快樂。
夏余跟他在一起的時候也很快樂,但那時候夏余更平靜溫和,像枝頭開到末尾的花,雖然還顏色妍麗,卻不如現在生命力旺盛。
所以他最終沒有說什麽。
並不是他不關心夏余,也不是他認為陸昭值得信任。
只是他自己經歷了一遭,太明白感情這件事,真是由不得別人做主,甚至由不得自己做主。 。
夏余跟許詹的離婚手續很順利。
當拿到那兩本紅色離婚證的時候,連許詹也有點悵然,但他還是笑了一下,對夏余說,“乍一看,跟結婚證差不多。”
夏余也拿在手上看來看去,“是啊。”
結婚的時候喜氣洋洋,離婚的時候也是。
兩個人結伴出了民政局。
一離開室內,戶外的冷風就撲面而來,許詹自己開車來的,馬上還要回一趟學校。
他問夏余要不要送他一程。
夏余搖了搖頭,“陸昭來接我。”
其實他已經看見了停在樹下的陸昭的車。
“這樣啊。”許詹輕聲道,腳下卻沒有動。
他跟夏余對立而站,望著彼此,這個民政局其實也是當初他們來領結婚證的地方,外面有一排的榕樹,四季常青,蓊蓊鬱鬱地連綿成一片,好像永遠不會改變。
許詹抬手幫夏余理了下圍巾,哪怕夏余的圍巾並沒有怎麽亂。
“以後要好好照顧自己,”他低聲說,“別總是半夜吃炸雞了,冒痘了又要哼哼,也別總光腳去院子裡,會著涼。”
夏余“嗯”了一聲,鼻子有點酸。
“抱一下吧,許老師,”他笑著對許詹張開手,“離婚快樂。”
許詹跟他擁抱了一下,抱得很緊。
周圍人來人往,陽光很好,冬天的風吹在臉上有點疼。
“跟你結婚這幾年,我也過得很開心。”許詹輕聲說,然後慢慢松開了夏余。
他對夏余笑了一下。
兩個人在榕樹下分了手。
許詹去停車場,而夏余往陸昭那裡走去。
他們像每一對和平分手的伴侶,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他們還是最好的朋友,甚至不久後就會再見。
但一直維系著他們的那根絲線,在這個陽光溫柔的冬日,融化在了空氣裡。 。
夏余一直回到陸昭車上,仍舊神思不屬,離婚證被他握在手上,沉甸甸的。
他不想搭理陸昭,一直看著窗外,對陸昭說,“開車吧。”
陸昭剛才在車裡就看見了夏余跟許詹分手,也看見了他們在樹下擁抱。
他一直不能理解,許詹到底對夏余意味著什麽。
他曾經覺得夏余跟許詹也許沒有太強烈的感情,一樁商業聯姻,性格相投,彼此需要,也很常見,但離情深義重還很遙遠。
何況許詹還出軌了。
可是現在夏余紅了的眼眶不是假的,在噴泉邊提分手的那天,夏余的難過也不是假的。
不管許詹在夏余心裡到底扮演什麽角色,他對夏余都很重要。
在他不在的那三年裡,是許詹一直陪在夏余身邊。
這段婚姻也並不是毫無意義,而是夏余心裡永遠不會磨滅的一道痕跡。
他握住了夏余的手。
陽光透進車窗照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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