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支煙還剩下一半。
“你呢?”他問。
“跟你一樣。” 。
幾分鍾後,夏余的煙燃燒到了末端,他把煙在煙灰缸裡按滅。
“走嗎?”他站起來問許詹。
許詹盯著夏余伸到他面前的那隻手,輕笑了一聲,握上去,借力站了起來。
“我倆好像要去英勇就義一樣。”他輕聲道。
夏余笑了一下,“誰說不是。”
家庭本來也是一種戰場,再相愛的家人有時候也需要互相博弈。 。
夏津正在二樓的房間裡,而許娉則坐在一樓的客廳裡,看著乏善可陳的節目。
幾個人都是夜貓子,誰也沒有睡覺的意思。
許娉穿了一件顏色溫柔的居家服,頭髮隨意地綰在一邊,大概因為素面朝天,她看上去比平時松弛,但不知道為什麽,她今天一直興致不高,剛才吃年夜飯的時候話也不多,現在心思也不在面前的節目上,裡面的喜劇跟她毫無關系,她只是看著電視出神,連許詹坐到她面前都沒有發現。
“姐,”許詹輕聲叫她,“我想跟你聊點事情。”
他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看了一眼正在樓梯上的夏余。
夏余也在望著他。
但很快,夏余又繼續往上走。 。
半分鍾後,夏余站在了夏津的房門外。
他嫂子帶夏米爾回娘家過年了,本來夏津也要跟著去,但是有事情耽擱了,明天再過去。
所以最適合坦白的就是今晚了。
夏余的手指放在門上,用了好一會兒才敲了下去,“哥,是我,能開下門嗎?”
門內傳來了走動聲,夏津過來開了門,臉上還架著一副銀絲眼鏡,神色很平靜,“怎麽了?”
夏余走進了門內,順手關上了門。
他緩慢地吸了口氣,“我有事想跟你說。”
夏津很少見夏余這麽鄭重的樣子。
他從鏡片後打量了夏余幾眼,“什麽事啊?”
夏余手心都出汗了。
他還靠在門上,而夏津坐在了椅子上,手肘撐在扶手上,手指搭在一起,面帶疑惑地看著他。
這讓他想起小時候藏起不及格的物理卷子,最後又還是被哥哥發現了。
可這次的事情比一百張不及格的卷子還要嚴重。
當時那張物理卷子被夏津輕輕放過了,夏津笑話他沒有理工科天賦,還安慰他下次一定會進步。
可這一次,他不知道夏津還會不會安慰他。 。
夏余咬了下嘴唇,聲音有點乾澀,“是我跟許詹的事情。”
他不敢去看夏津的表情,心裡排練了一千遍,事到臨頭,腦海裡卻還是一片空白。
他脫口而出,“我跟許詹離婚了。” 。
這句話說出口,夏余背上甚至出了一層汗,他不敢抬頭去看夏津的表情。
離婚總是大事,尤其在他們這樣的家庭,他跟許詹剛剛還在樓下一起吃年夜飯,一起點煙花,怎麽也不像感情破裂的樣子。
他腦子裡亂糟糟的,想著要怎麽跟夏津解釋,但是等了許久,他都沒等來夏津的盤問。
夏余小心翼翼抬起眼,卻正對上夏津看向他的視線。 。
夏津沒有笑,卻也沒有露出惱火的神色,他跟夏余長得不太像,一個隨父親一個隨母親,夏津的臉天生欠缺了柔和,只有一雙眼睛跟夏余類似,笑起來很多情,但他不笑的時候就格外嚴肅,甚至有些陰冷。
他審視地看著夏余,“什麽時候的事情?”
夏余抿了下嘴唇,“上個月20號。”
夏津輕嗤了一聲,“你們倒是挺會先斬後奏。”
他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現在剛過十二點半小時,農歷新春的第一天,他剛剛和妻子女兒通過視頻,他親愛的弟弟就丟了這樣一個地雷給他。
真是夠孝敬他的。
“原因呢?”他又問夏余,“你們兩個不是一向情投意合,剛才還牽著手去看煙花。” 。
夏余咽了下口水。
他本能覺得有點不妙,他以為夏津知道他跟許詹離婚,會大發雷霆,但夏津自始至終都很冷靜。
這反而比被夏津震怒的樣子更讓他不安。
但夏余只能硬著頭皮說出他跟許詹商量好的說辭。
“我們兩個是和平分手,其實我和許詹早就沒有感情了,我們兩個是很好的朋友,但做不了愛人。我們不是一時衝動,是認真商量了很久才決定離婚的,但就算沒有這層婚姻關系,我們依舊是彼此重要的人,我們還會見面,一起出遊,對彼此都很信任,所以家裡的合作也不用顧忌我們,不會受到影響的。”
真是一套絕好的說辭,夏津想。
感情不和,這四個字放在哪兒都挑不出錯,只有當事人有資格評判一段感情的好壞。
夏津問,“那許詹也是這麽想的嗎,結婚三年了,你們早就沒有感情了,怎麽偏偏挑了這時候離婚?”
他看得出來夏余很緊張,規規矩矩地站在門邊,像犯了錯一樣惶恐,臉色都比平時要白。
他也不想為難夏余。
但這個弟弟太讓他操心,以至於他現在心頭被壓得喘不過氣。
他遠沒有表面這麽平靜,怒火都被壓在海底,表面風平浪靜,其實隨時可能噴發。
夏余說,“許詹跟我想的一樣,我們兩個本來是覺得這樣的日子可以將就,但是……人生還長,未來幾十年我們總不能一直這樣貌合神離地過日子。這對許詹也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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