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坐在車裡,風雪都被阻隔在了外面,他反而又慢慢冷靜下來。
他抬頭注視著陸昭,心想其實陸昭不該來的。
他一見到陸昭,就很容易被牽著走,這樣不好。
他輕聲說,“我哥要求我跟你分手。” 。
陸昭已經在電話裡聽過來龍去脈。
他一點也不意外夏津會希望他們分手,事實上,如果不是夏余不願意他們的“地下情”被發現,三申五令要他藏好不能讓家裡知道,他早就該跟夏津見一面。
他想跟夏余在一起,就繞不開夏余的家庭。
三年前,他犯過的錯誤裡,不只有夏余。
他當年太一意孤行,也太過自負,斬斷了自己的所有後路,才會讓夏余現在如此為難。
夏津說家庭跟他,夏余只能選一個,他沒有問夏余會選擇誰,這個問題未免太自不量力了。
夏余已經給出了答案。
“你哥說給你一周時間考慮是嗎?”陸昭問。
夏余艱難地點了點頭。
陸昭的手指摩挲著夏余的無名指,那裡已經沒有了跟許詹的結婚戒指,卻也沒有戴上他送的藍寶石。
他說,“我會去找夏津談談。”
夏余被嚇得一個激靈。
他本能地想否決這個提議,陸昭跟他哥能談什麽,他哥不拿花瓶砸破陸昭的腦袋就算好的了。
“你想什麽呢,我哥根本不會見你,”夏余搖搖頭,覺得陸昭異想天開,他苦笑了一下,“你對自己的處境是不是不夠了解,你覺得我哥能心平氣和跟你坐下來談條件嗎,別做夢了。”
“那我就磨到他同意,我可以求他,去道歉,一切能做的事情我都會做,”陸昭說,“我沒有想跟他談判,你不是可以談判的條件,我只是想去求一個哥哥的原諒,求他放心地把你交給我。”
這是他早該做的事情。
早在夏余賜予他刑滿釋放的時候,他就考慮過要面對這一切。
陸昭吻了吻夏余的額頭,吻得很輕,聲音很堅定,“我知道夏津很生氣,但這不是你的錯,是我的問題,你不應該去承擔,都交給我來處理,夏津有什麽怨氣,也應該找我。”
他一想到夏余昨天獨自面對夏津的盤問就覺得心口發痛,他如果知道夏余是回來坦白離婚的事情,他絕不會放夏余一個人回來。
他執意要與夏余見一面,就是想跟夏余說這件事。
他不能讓夏余再面對來自家裡的壓力,夏余除了愛上他,什麽也沒做錯,是他把夏余又一次扯進了漩渦裡,打碎了夏余平靜安穩的生活,要贖罪也應該是他。
夏余還是覺得陸昭異想天開。
原諒,拿什麽原諒。
他能原諒是因為他愛陸昭,可作為他哥,夏津只怕弄死陸昭的心都有。
但陸昭執著地看著他,“交給我好嗎?我知道這很難,我也不覺得我可以很快得到你家裡人的原諒,可我必須去做。我本來就欠夏津一個道歉,如果不能解決好你家裡的問題,那是我的無能。”
把愛人推在前線,自己卻躲在身後,這是懦夫才做的事情。
他不是不知道前路有多艱難,可他無法承受失去夏余的代價。 。
夏余沒說話。
他這時候也挺想來根煙的,但最終他沒動,只是縮在陸昭懷裡。
這輛寬大的越野車,在寂靜的冬夜裡亮著燈,幾乎像一座與世隔絕的小小孤島,不管外界如何天翻地覆,風雨飄搖,起碼此刻,他跟陸昭屬於彼此。
其實他從昨天到現在,很多次想過算了。
他不是不明白他哥的意思,為什麽一定要跟陸昭耗著呢,天底下合適的人這麽多,他還這麽年輕,他才二十六歲,誰敢保證他以後不會再遇見真愛。
可這所有胡思亂想,在他觸碰到陸昭的時候,又變成了輕飄飄的柳絮,風一吹就散開了。
他打量著陸昭,不過是兩天不見,陸昭居然也有點憔悴,下巴上有短短的胡茬,看不太清,但摸著有點扎手。
他摸了摸陸昭,歎了口氣,心情卻平靜下來。
他很想問,如果你解決不了呢,這又不是一項難以攻克的項目,也不是一道複雜的方程式,只要努力就可以。
但他最終還是沒有問出來。
“我也希望你能說服我哥,”他對陸昭說,“我不喜歡做選擇題。”
即使他其實已經選了。
但他也想等一等,看會不會有奇跡發生。 。
細碎的雪粒子淅淅瀝瀝地敲擊在窗上。
夏余跟陸昭一起靠在後座上,坐了許久。
陸昭來的時候想過要把夏余接回家,但很快他就意識到自己不能,這個行為對夏津來說無異是火上澆油。
但他也舍不得放夏余走,能這樣待在一起,多一秒也好。
夏余問他,“你今天都幹嘛了?”
“沒做什麽,去我爸那裡吃了個午飯,又回來了,”陸昭說,“見到了我妹妹,很小。”
那個妹妹的年齡足以給他當女兒,小小的一團,睡在粉色的繈褓裡,而他父親都五十幾歲了,看著這個孩子卻露出了從沒有過的溫情和慈愛。
他並不覺得他父親對他不好,相反,他父母很開明,通融,但他們對他更多是作為繼承人的愛,而不是對子女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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