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一旦你成了遊離於主流社會之外的,灰色地帶的人,拚盡全力與命運抗爭的最好結果就是維持原狀,稍不留神等待你的就只有墮落,無盡的黑暗到底的墮落。
那一刻,顧彥棠想起了那段他住在林昊家裡的日子。
林昊的爸媽常常一連幾天不回家,倆個人有錢就去小賣部買最便宜的方便麵。就這樣加個雞蛋,林昊也能煮得十分好吃。
沒錢的時候,林昊就帶著他去遠一點的地方吃霸王餐,每次撐得吃不下了,倆人就約好一起跑。可是奇怪的是每次被抓住的都是林昊。他那時還笑林昊為什麽總是跑得那麽慢。
林昊的家裡又髒又亂,林昊的爸媽也十分的不靠譜,可是正常的時候也會開幾個玩笑,炒幾個好菜給他們吃。林昊的家是顧彥棠能回憶起的,在自己人生中幾個為數不多的能感到溫暖的地方……
顧彥棠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從口袋裡掏出了所有的錢,大概兩千塊現金。這還是之前溫殊給的,他帶在身上,想著旅遊時以備不時之需的。
他把錢遞給林昊,林昊神情複雜地看著他,沒有接。
顧彥棠:“把這錢收著,把剛才騙的錢退給那些小姑娘吧。”
林昊還是沒有接。
顧彥棠臨走時又道:“我不知道你做這事做了多久了,但是多行不義必自斃,這是溫殊——就是那檢察官說的。我勸你還是適可而止吧。只要戒了毒,做份正經工作,人生是可以重新開始的。”
林昊定定地看著顧彥棠,沒有拿錢,卻開口問道:“你和溫殊是一對吧?”
冷不丁聽到林昊講這個話,顧彥棠被嚇了一跳:“你問這個乾嗎?”
林昊:“我去找過你,偷偷找過,當我看著你和他肩並著肩一起走路有說有笑的樣子,我就知道我們不是同一個世界了。”
“……”顧彥棠一時失語,他很想安慰一下他這個曾經最好的朋友,但是事實是卻什麽語言都說不出來。
因為林昊說得不錯,他們現在確實已經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了,所以當然也就不可能有什麽共同的話題。
林昊盯著顧彥棠那狹長的眼睛看了一小會兒,繼續開玩笑似地說道:“那時我就說你是,你非說你不是,你看看,其實你就是在騙我。”
雖說他是用開玩笑的口吻在說這些,可是任誰都能看出那玩笑是帶著真心的。
顧彥棠看著記憶中這張非常熟悉的臉,怔住了有好幾秒。
“我沒騙你,我那時真不是!”溫殊把錢往林昊手上一塞,強調道:“我只有這麽多,多的沒有了,不過以後要是被我發現你還騙人,第一個舉報你的人就是我!”
說罷就邁開長腿往外走,留下呆若木雞的林昊繼續在原地發呆。
走到拐彎處,發現溫殊正在踱著步子抽著煙等他。
他上前立刻就把煙給掐了,教訓道:“還學別人擺酷抽什麽煙呢,不知道自己身體其實不好啊。”
溫殊本來還想和他爭辯兩句,可是驀然發現顧彥棠的眼眶紅了。
此時機場催促旅客開始登記的廣播開始響起了,並且特別點了他倆的名字,叫他們快點去登機。
顧彥棠立刻就拉著溫殊開始全速奔跑。經歷了一片混亂後,兩人終於還是趕上了飛機。
飛機上顧彥棠對於他的小竹馬的事情隻字不提,倒是溫殊主動告訴顧彥棠,他在他們倆談話的時候,去把林昊的老爸教育了一頓。
哪有這樣的父親,幫著孩子搞詐騙的。
沒想到顧彥棠一聽,立刻怒了:“誰叫你一個人去找他的,幸好這是林昊的老爸,年紀大了也不是特別壞的那種,萬一遇到一個不要命的,你有多危險你知道嗎?”
溫殊愣了,喃喃地辯解道:“機場裡人來人往的,他又是個年紀那麽大的人,我連這種都打不過啊,我好歹接受過體能訓練啊。”
顧彥棠瞪了他一眼,數落道:“當然不行了,打得過也不能去打,要是傷了一根手指頭,我都得心疼死。”
溫殊頓覺這也太肉麻了吧,另一方面內心卻又矛盾地感覺十分受用。
溫殊安慰他道:“好了好了,我這工作有誰能真害我。”
顧彥棠在返程飛機上,沒有了第一次坐飛機時的興奮,他在打了個盹的時間裡,竟然就做了個夢。
夢中的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四五歲,每天在桉樹街那條屬於貧民窟的街區裡,每天和一群半大的孩子動不動就兵戈相見,叫囂地揮霍著著生命裡的荷爾蒙和青春。
不不不!我不要過這樣的生活,我不要再嘗到貧窮饑餓的滋味,我要讀書!
想要大聲喊出來,喉嚨卻像是中了啞毒一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溫殊把紙巾用礦泉水沾濕給他擦著額頭的汗,見他眉頭緊皺著,似乎十分痛苦,像是夢魘了,就附到他耳邊叫了兩聲把他給叫醒了。
顧彥棠一睜眼,也不管旁邊有沒有人了,就突然一把把溫殊攬過自己懷裡緊抱著。
直到空姐過來服務的時候也不松開。抱得緊到溫殊覺得骨頭都痛。
溫殊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過來的奇異打量眼光,感覺自己大概很快就要上T城日報的社會新聞版了,可是怎麽辦呢,他還不想公開出櫃啊。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回到家後,溫殊感到最驚喜的一件事就是種在陽台的藍雪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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