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一切動靜都好像消失了,陸追側耳過來時,秦殊眼前便只剩了貼近的那張臉。
他呆愣愣地望著,神情似是有些怔住了。
在時明時暗的燈光背景色下,陸追的眉眼輪廓深邃極了,看向他時的眼神,竟意外的溫柔。
秦殊心想:這麽多年了,他果然是個顏狗。
是叫這個詞兒吧?毓文常常說的。
他們實在是挨得太近了,近到秦殊可以看見,陸追的臉側有一顆小小的痣。
非常小,像是被筆尖輕輕點了一下。
秦殊從夢中醒了過來,兩眼一錯不錯地盯著眼前的天花板,像是要把它盯出個窟窿來。
他在認真地回憶,陸追的臉上究竟有沒有那顆痣。
昨兒他自然是沒那個膽量盯人家看的,但他現在有些後悔……他應該好好地看一看的。陸追臉上有沒有那顆痣,仿佛成了他此刻非常重要的一個問題。
夢裡陸追靠過來的時候,他清晰地看到陸追臉上的那顆痣,就在他左邊臉頰的顴骨下方,非常細小的一顆。
因為實在近極了,因此他看得格外清晰。
安靜的臥室裡,秦殊聽到自己一向平穩跳動的心臟,正一下下不受控制地紊亂了。
他想到了昨日在車上的時候,陸追用手指輕輕蹭過了他的臉頰。
那份觸感,此刻回想起來卻依然真實。
他的心臟跳動得更加快了,慢慢地,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湧上他的心頭。
陸追,他會不會……他會不會也是?
他不敢想下去了。
但在幾個月前,衛蓬林和他也曾發生過類似的事情。
他當時的心情與反應,可完全不是如今這樣。
他和衛蓬林之間的“糾葛”,說來也並不複雜,甚至有一些狗血。
用一句話來概括,無非就是:
我拿你當兄弟,你卻想要……
後面那倆字兒,秦殊有點兒不太願意說。
總之,當自己的好朋友在某次醉酒後,緊抱著自己胡言亂語,甚至還可憐兮兮地掉了眼淚時,他當時的震驚和恐慌程度,不亞於當年得知特朗普當上了總統。
他自己的性取向,他心裡再清楚不過了。
不過,這麽多年他一直忙於學習,考上大學後又忙著搞樂隊,談戀愛之類的事情,好像一直和他沒什麽緣分。
無論男生女生,跟他表達過好感的,以及他有過好感的,都屈指可數。
有些人就是母胎solo體質。
對此,他早就默認並且接受。
唯一跟他有過一些緋聞和傳言的,就是毓大美女,不過她是他板上釘釘的好朋友,面對任何問題時,總是會站在同一邊的“好戰友”。
毓大美女雖“花名在外”,交往過的帥哥數不勝數,但交付的真心卻實在不多,秦殊有時候覺得她實在是瀟灑極了。然而在對待秦殊時,毓文卻是一百二十個的坦誠,秦殊對她亦如是。
毓文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愛人是暫時的,好朋友卻是一輩子的。”很多人沒有緣分交到這樣好的異性朋友,因而難以理解這樣的友情,便揣測他們的關系實際非比尋常。
不過秦殊一向是不太在意別人怎麽想的。
對待他自己的性取向也是,他既不會去遮掩逃避,也不會去大肆宣揚。
即便近些年來,同性戀群體的生存環境有了改善,很多人開始積極地拿此標榜自己,他也並不覺得身為男人又喜歡男人這事兒有什麽特別。
就好比你喜歡玫瑰,我喜歡洋桔梗,那我們各自買一捧喜歡的花帶回家,娛自己的心、悅自己的眼就好。
何必張口閉口“我愛玫瑰”“我愛洋桔梗”,或者乾脆把社交軟件昵稱都改成“玫瑰”“洋桔梗”呢。
秦殊雖然自己沒怎麽談戀愛,但樂隊裡的各位兄弟可都沒少談,衛蓬林大學期間交過多少女朋友,他是親眼見證過的。
所以,當他聽到衛蓬林一番吐露真心的酒後告白時,首先確實覺得不能接受。
他雖然喜歡男人,但不代表他會喜歡任何一個男人,更不代表他會喜歡自己的好哥們兒。
這太奇怪了。
他甚至回想了一遍認識衛蓬林以來兩人所有的相處細節,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他也不是神經粗大的人,沒可能和一個人朝夕相處,還覺察不出他喜歡自己啊。
十分費解是一方面,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衛蓬林,這又是另一方面。
心情複雜地躲了衛蓬林兩天后,他稍微想通了一些:
即便這事兒是真的,衛蓬林是真的喜歡他,那也算不上什麽天大的事情,畢竟,沒準兒過一段時間,衛蓬林又會重新聲明他愛上某個別的女孩兒了。
這事兒他也不是沒乾過,只不過之前的對象都是女生罷了。
退一萬步講,即便衛蓬林真的莫名其妙地喜歡了他,他也不能徹底跟他斷絕往來吧?幾年一起練歌一起吃住的感情在,這種看上去非常“恐同”的傷人行為,他自己經歷過,他實在做不出來。
他不會回應衛蓬林的感情,但朋友總還是可以繼續做的。
他不是一個偏狹的人,更不是認為一切事物非黑即白的“二極管”,事情與事情之間有太多的轉圜余地了,他不準備把事情做絕。
他做好了心理準備,然而事情卻沒像他預料的那樣發展。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