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悲且痛,在夜晚的山頂縈繞,又多了幾分砭骨的涼意。
紀謙薄唇微抿,原本平靜的眼中泛起波瀾。
齊溯哭著看向紀謙:“哥哥,我們小時候蓋過章的,你不是說要永遠護著我的嗎?”
永遠這個詞,是一個很長遠也很幸福的詞。
紀謙垂眸,眉間卻泛著一絲悵然。
齊溯深陷回憶無法自拔,只是流著淚問:“為什麽你長大就變了?為什麽你變了......”
紀謙眼裡浮上一層薄薄的動容,卻也只是站在一側靜靜地開口:“我記得。”
當初那句戲言,他認真地記了很久。
那是他許下的承諾,一直守著。
日月浮沉不休,太陽升了又落,當初跟在身後亦步亦趨的弟弟,他長大,也遠離。
風箏的執線人站在原地,看風箏遠去,落入看不見的遠方。
紀謙眉眼猶如秋葉落地那一刻,釋然卻不哀傷:“變得也不是我,好聚好散吧。”
他牽著竹馬弟弟一路前行,最後又松開。
齊溯留在原地,陷入無妄的恐懼之中,眼裡滿是悲意:“哥哥,我是愛你的啊。”
一向臭美在乎形象的人變得如此狼狽,紀謙只是斂眉:“你的愛太泛濫,我只能佔據其中百分之一。”
不是百分之一,不是那麽低,齊溯搖頭悲愴地喊道:“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的,他是最重要的,是無比皎潔的月亮,怎麽會是泛濫的百分之一。
紀謙笑了笑,語氣溫和平淡:“如果不是百分之一,那為什麽學長、學弟,你所有的事都會讓我退步呢?”
“不是的.......”齊溯終於回想起他的所作所為,在一片模糊中,那些退讓的時間在不斷地反覆地出現,他想起自己因為學長的事情推掉的約會和紀念日,因為聚會而忘記的約定,看見紀謙一步步的後撤和退讓,也看見自己從最開始的愧疚變得無比習以為常,甚至道歉也忘了說一句,還有紀謙的表情,從最開始的難過到平靜。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為什麽選擇項變得越來越多,而選擇紀謙的時候越來越少。
齊溯擦著眼淚,記憶中的美好在被侵蝕,那個牽著紀謙衣角長大的男生,怎麽會變成這樣?
他突然想起來了,是因為他篤定紀謙永遠都是原諒他。
為什麽會有這樣的篤定?
齊溯面前的青年似乎變成了一個縮影,回到小時候。
紀謙的家很大,他從出生起就在紀謙家裡,紀謙和紀箐女士一直說他是家裡的小弟弟,紀箐女士也和他媽媽以好友的身份互稱。
他長到三四歲的時候,外頭有人說自己總是住在別人家,他問媽媽為什麽他們沒有自己的家?
然後紀箐女士就把旁邊的別墅也買了下來,送給他們住,只是齊溯自己一直都不知道這件事。
四歲以後,就變成是紀謙住在他們家裡了。
所以他小時候一直不知道自己的媽媽其實是紀謙哥哥的保姆,工作就是要照顧紀謙哥哥。
他那個時候年幼無知,又大方慷慨,拿出自己的玩具、零食分享給紀謙。
紀謙哥哥小時候便長得一副白馬王子的模樣,是院子裡那些小姑娘的頭號心儀對象,所以紀謙哥哥會被其他的男生捉弄嬉笑是沒爸媽的小孩。
他聽見那些嬉笑很難受,便把自己的父母給分享給他:“哥哥,我的爸爸媽媽就是你的爸爸媽媽。”
他長大後,無意間和父母聊天間知道,媽媽的工作其實是紀謙哥哥的保姆,然後爸爸開的小公司也是紀箐女士投資的,家裡住的小別墅也是紀箐女士送的。
他的態度就變得有些奇怪,少年人的心思敏感又別扭,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個從小一直長大的“少爺哥哥”。
好在他還有讀書這個破理由,去了私立學校後,自己的家室也不是學校裡最好的那個,只能是非常普通,甚至是中下的家室背景。
但是紀箐女士可以隨隨便便送一套別墅出來,只為了讓他們能一直陪著紀謙成長,讓自己成為紀謙哥哥的“陪玩”、“伴讀”。
他變得更加奇怪,一直找些亂七八糟的理由和紀謙哥哥吵架。
偏偏紀謙哥哥一直都是那樣溫柔包容的態度,以為是他學習太累,有天夜裡,他又因為一點小事一邊和紀謙哥哥打電話抱怨,又一邊遷怒。
掛斷電話後兩個小時,紀謙哥哥就從申城回到了蘇城,把他接出去散心。
那天夜裡,看見溫和俊美的紀謙哥哥笑著看向自己時,他的心跳聲只有自己能聽見。
所以他肆無忌憚,所以他有恃無恐。
他無限制地揮霍著自己在紀謙心中的情感。
齊溯自己都快要讀不懂了,他止不住那些記憶的侵蝕和淚水的流淌,好像再怎麽回想,也不能改寫一次次的錯誤。
那些標紅的事件一次次累積,到了那天選擇遊離學長身邊時,終於暗淡下去。
終於,執風箏的人,剪斷了風箏線。紀謙轉身離開,不再停留原地等待。
等到齊溯情緒冷靜下來,紀謙這才開口繼續說道:“齊溯,往事不可再追,過去的就都過去的了,往前走吧。”
齊溯透過模糊的視線,看向面前一貫清雋溫和的青年,他好像都放下的,再無留戀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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