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翻開結婚證,看見紅彤彤背景前自己和邵江嶼的笑臉,覺得無比恍惚。他自己笑得開心就算了,因為經過這次事件他已經認定自己是個大傻逼了。但是邵江嶼這個人,明明不喜歡他,卻還能假裝笑得這麽真誠,演技真是怪優秀的。
民政局領完證那一刻他才如夢初醒,頓覺無地自容,剛好那時候雜志社的編輯崔小浩給他打來電話催稿,他才逃也似的和邵江嶼say了goodbye。
他狂奔回家打開電腦,把稿件發送到了崔小浩的郵箱,然後才給林成海回了個電話:“爸,談妥了,邵江嶼說不用還了。”至於這個中原因,他實在難以啟齒。
林成海喜出望外,“多虧了你啊加加,沒想到你面子這麽大,這回你真是救了老爸一命……什麽時候回家,咱爺倆好好喝一盅慶祝一下!”
“過幾天吧爸。”林爾加捏了捏眉心,“……我最近打算戒酒了。”
“怎麽了?喝酒誤事了?”林成海關切道。
“算是吧。”林爾加苦不堪言。
和林成海又不痛不癢地寒暄了幾句,就掛斷了電話。林爾加癱在床上,並不打算搬去和邵江嶼同住,那樣的話估計會尷尬升級一萬倍。
他也不喜歡回家,有生父林成海在的那個所謂的家,因為他並不認為自己算是那個家中的一份子。簡單來說,他其實算是林成海沒有名分的私生子,因為他是林成海在婚前的孩子,而和他結婚的並不是林爾加的母親陸柔。
林成海最後聽從了家裡的安排,娶了現在的太太孫瑛,在林爾加和母親相依為命的第三年生下了他同父異母的弟弟林又乘。
林爾加初三升高一那年,陸柔癌症離世,他就只能搬去和林成海一同生活。那幾年對他來說真是煉獄,孫瑛和林又乘對他的敵意過於明顯,讓他分分鍾想要逃離。也就是在那一年秋天,他剛滿十六歲,滿心的陰鬱和孤寂時,邵江嶼那個家夥不合時宜地出現了。
林爾加在學校裡是個令領導老師們都頭疼不已的存在——雖然成績良好,但日日惹是生非。逃課、遲到、打架鬥毆、上課睡覺……他的行為沒有一刻和他還算名列前茅的成績協調過。
他其實之前不是這樣的,但自從母親去世,他不知道該怎麽存在怎麽生活了。每天寄人籬下,忍受著繼母和弟弟的白眼,做值日回家晚了一會兒連口飯都吃不上。林成海每天忙工作,根本無暇顧及他。
他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了,起碼學校找家長的時候還能讓他找到一點存在感。他從小一直聽陸柔的話,從不給爸爸添麻煩,乖乖地上學,認真地學習,等待著爸爸每個月來看他一次,帶他去吃一次飯,從不敢主動給爸爸打電話。
而真正生活到一起以後,他眼睜睜地看著林又乘過著溫馨美滿的生活,可以肆無忌憚地撒嬌,無所顧忌地耍脾氣。而他自己,只能像個烏龜一樣縮在房間裡——就像母親陸柔一樣,她一輩子都是這麽過的,到死都是一個得大體顧大局懂退讓的理性的Omega,委曲求全到最後一刻……憑什麽啊?
他咽不下這口氣,就開始了他的叛逆期。
他本來不會喜歡上邵江嶼的,畢竟那就是塊麻木不仁的石頭,他後來用熱臉小心翼翼地捂了兩年也沒捂熱。
他也本不會開始與一切為敵的。一切都開始於他十六歲生日那天。
林成海在早上出門前對他說了句生日快樂,說給他訂了個蛋糕晚上送回家,自己手頭有點工作,忙完就趕回來給他過生日。
母親去世以後,林爾加很久都沒那麽開心過了,認認真真地在學校學習了一整天,滿懷期冀地回家,卻在推開家門的那一刻看見弟弟林又乘正在用杓子粗魯地挖著他的蛋糕,邊吃邊看電視。
“乘乘,這是爸爸訂給我的生日蛋糕嗎……?”他小心翼翼地問。
對方不以為意地看了他一眼,“是啊,怎麽了?”
“沒事……”林爾加搖了搖頭,“你給我留一口就好。”
“給你留一口?”林又乘哈哈地笑,“野孩子也有生日可過嗎?”他舔舔杓子,把剩下的蛋糕扣進了垃圾桶,“爸爸給你訂的蛋糕好小啊,你是沒看到我的,有三層呢。”
“你!”見他把蛋糕扣掉,林爾加扔掉書包衝了過去,急得眼眶發紅,“你幹什麽!”
“怎麽啦怎麽啦?”孫瑛聞聲走下樓來,“林爾加,你吵什麽吵啊?”
“阿姨……”林爾加指指垃圾桶裡的蛋糕,“乘乘把爸爸給我訂的蛋糕給扔了,今天我過生日……”
孫瑛抱著手臂走過來,姿態雍容華貴,睨了他一眼,“扔了就扔了唄,你那生日有什麽可過的,下個月乘乘過生日,到時候我訂個大的,你跟著吃兩口不就完了。”
“不一樣的……”林爾加搖搖頭。從小到大,林成海從沒給他過過生日,這是第一次。
“那你想怎麽著啊?”林又乘走上前推了他一下,面帶嘲諷,“現在是在我家,給你口飯吃就不錯了。你那個小三媽媽沒教過你要聽話嗎?你有娘生沒娘養?”
孫瑛面色平靜地縱容著自己的兒子說著過分的話,不為所動。
林爾加攥緊拳頭,母親是他的底線,他絕不允許任何人侮辱。
於是,林成海忙完工作剛一進家門,就看見林爾加把垃圾桶連著扔在裡面的蛋糕整個扣在了林又乘的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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