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開出去好幾分鍾,池嘉寒才開口:“就算他們兩不在,不是也有很多人想跟你一起玩一起吃飯,你又不缺朋友。”
“朋友跟朋友之間也有很大區別。”賀蔚開著車,單手抽了張紙巾給池嘉寒擦汗。
是比較認真的語氣,當一個天天在你面前裝二百五的二百五不再二百五,說明他確實情緒欠佳。
池嘉寒擦完汗,把紙巾對折疊好,問:“你哥和唐非繹還有魏凌洲的事,你們有查到什麽嗎?”
“我哥被停職了。”賀蔚皺了皺眉,“伯伯發現他跟唐非繹有來往。”
“什麽時候的事?”
“前幾天,現在我哥已經找不到人了。”
“這跟把你哥往唐非繹面前推有什麽區別?”
“沒區別,從小他就不太受伯伯重視,出了這種事,伯伯的第一反應就是怕連累集團,要先把他摘出去。”
“所以你才……心情不好嗎?”
“沒有心情不好,我在想事情。”賀蔚說,“我之前找過我哥,他不讓我管他的事。也對,不讓我管反而是為我好,他是大人,自己做事自己承擔。”
“然後我在想,我以後要幹什麽。”
池嘉寒轉頭看他:“你家裡不是都會給安排好的嗎。”
父親是聯盟中央銀行行長,一出生就站在終點線前,邁一小步就能走完普通人奮鬥一生都無法達成的路途,池嘉寒從沒想過賀蔚會考慮這類問題。
“之前我不懂,為什麽赫揚會跟許則交朋友,現在我想明白了,因為許則跟圈子裡的其他人完全不一樣,很簡單,一點都不浮躁,所以我也喜歡跟他相處——”賀蔚答非所問,看了池嘉寒一眼,“大概我就對那種跟自己不是一路人的人感興趣。”
池嘉寒想問他,你喜歡跟許則相處,有沒有問過陸赫揚的意見?
“赫揚和昀遲都準備讀軍校了。”賀蔚說,“就跟你一個人說,不要告訴別人。”
“他們?”池嘉寒眼睛睜得大大的,“他們怎麽……”
聯盟理事長的兒子,豪門富商的獨子,這兩個人怎麽看都不像是會去讀軍校的,沒有道理。
“赫揚早就決定了,昀遲是最近才確定的。反正不管是他們自己喜歡還是單純為了不結婚不被家裡安排,都挺好的——我也想跳出從小到大的圈子,做不一樣的事。”
一直認為賀蔚是個隻長了副好皮囊的紈絝公子哥,無憂無慮吃喝玩樂,這是池嘉寒第一次見到他迷茫又思考的狀態。
“很難吧。”池嘉寒頓了頓,說,“但祝你成功。”
雖然知道可能性很小,但還是祝每個下決心跳出牢籠尋找自由的人都可以成功。
“好的。”是紅燈,賀蔚在斑馬線前停下車,騰出一隻手伸到池嘉寒面前,“那小池牽牽手,實際鼓勵一下我。”
“……”池嘉寒把他手拍開,“滾。”
陸赫揚中午回到家,進門後保姆接過他的書包,低聲說:“理事長在書房,叫你吃過飯就上去。”
“好的。”陸赫揚知道自己應該立刻上去,以免讓理事長等太久,但他只是去洗了個手,然後走到餐桌旁坐下吃飯。理由很簡單,餓了。
按照平常的速度吃完飯,陸赫揚喝了半杯檸檬水,接著上樓,敲門。
很快助理來將門打開,等陸赫揚進書房後,助理退到走廊上,輕輕關好門。
陸赫揚走到辦公桌前,桌子很大,光滑漆黑的顏色,像一條不見底的深溝。
“爸。”
陸承譽仍看著文件,直到把最後一個字看完。他抬起頭,接著整個人往後靠在椅背上,皮質座椅由於碾壓和摩擦發出輕微的聲音。陸赫揚還是很平靜地站著,與他對視。
這個家裡,林隅眠和陸青墨都習慣躲開他的視線,一個是因為恨,一個是因為失去了對抗的決心。甚至整個聯盟中,不管是同僚還是下屬,少有人會直視他的眼睛,因為權勢間存在的懸殊差距。只有陸赫揚會這樣看他,目光裡不帶任何情緒,像在看無數普通人中的一個。
所以陸承譽其實有些可惜,不應該允許陸赫揚去讀軍校的,如果這樣的alpha進入聯盟政府,他會成為自己培養出的最優秀的那顆棋,成為聯盟政治體系中的心臟,為鞏固某一方的權力而站在與自己相同——或是更高的位置。
只是軍界的勢力清洗已經在緩慢啟動,出於更周全和長遠的考慮,讓陸赫揚讀軍校是目前最合適的決定,包括顧昀遲也是。
小孩子們總以為自己作出了最聰明的選擇,可以逃避許多東西、改變命運,但實際上不過是無知地從另一條路走向相同的結局。
“一個月後就是軍事總院的初試。”陸承譽說,“好好集訓,別分心。”
“嗯。”
“今天下了課就回來,晚上有首都軍區的幾位長輩要見你,別在外面浪費時間。”
“好的。”
兩人每次的談話都十分簡短,這次也一樣。陸承譽直起身,手肘搭在桌沿,拿起一份新的文件,說:“出去吧。”
“好。”
理事長向來惜字如金,一字一句似乎都別有深意值得揣摩,但陸赫揚從來不做這種閱讀理解,他只需要知道自己父親的最終目的。
唐非繹的手、提出要讀軍校、被綁架的保鏢、為某個alpha安排保護措施、一次次去這個alpha的家裡,又在深夜才離開……樁樁件件,陸承譽應該知道得很清楚,但他卻隻字未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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