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確實只是隨口一問,覺得許則應該不會去,因為許則似乎從未考慮過往軍區發展,大概也就不會有興趣接觸類似的場合。
許則沒有立即回答,大拇指指尖在方向盤輕輕刮了幾下,隨後他看了後視鏡一眼,問:“我可以去嗎?”
聽起來是打算去的意思,黃隸嶺一愣,關了手機,說:“有什麽不行的,就說你是我的在校助理。”
“好的。”確認自己可以一起去之後許則沒什麽猶豫地點點頭,“謝謝老師。”
“這樣才對嘛。”黃隸嶺很欣慰,“多看看多接觸接觸,別老悶在實驗室和醫院裡。”
這句話許則沒底氣搭腔,畢竟他並不是抱著像黃隸嶺所想的為長見識或結交人脈而去的。
第二天傍晚,許則早早地結束實驗室的工作,脫掉實驗服,換上正裝,與黃隸嶺一同到達首都軍區。離晚宴還有一小段時間,不斷有相熟的軍官或老友來與黃隸嶺寒暄交談,黃隸嶺將許則帶在身邊,向來人介紹自己的得意門生。
晚餐時許則和一群年輕的隨行軍官同坐一桌,聽他們聊各個戰區的事,聊著聊著,聊到那位易感期過後飛行操作測試沒有及格的陸上校。
這種場合下任何事都是一語帶過,不會說得太細,聊天只是為了使氣氛不那麽嚴肅板正而已。許則看著面前的盤子,想多聽一點,其他人卻已經靈活地切換到另一個更安全的話題。
晚飯過後,休息了一會兒,慶功典禮正式開始。許則坐在中後排高處的位置,像聽專業課一樣認真地聽那些冗長而官方的表彰詞,直到授勳儀式開始,許則的身體終於動了動,目光轉向主席台一側的候場區,即便那塊地方被幾道窄幕擋著,什麽也看不見。
“聯盟南部戰區空軍作戰指揮部,空軍上校,陸赫揚。”
在等過一個接一個的軍官上台,等過許多篇授勳詞後,許則等到了這一句。他目不轉睛地看著那幾道微微晃動的幕布,終於,一隻純黑色的軍靴踩上紅毯,陸赫揚走出來。
見慣了陸赫揚穿訓練服,這是許則第一次見到他穿軍裝。接近黑色的濃紺色,肅穆嚴整,軍服的材質偏硬,工筆畫一般地勾勒出alpha修長挺拔的身體線條,鋒利得如同一把劍。四面八方的燈照耀著陸赫揚的肩章、臂章以及胸口佩戴的幾排勳功章,反射出粼粼的光,穿過遙遠的距離,清晰地投在許則眼底。
許則無意識地跟著所有人一起鼓掌,仿佛回到了幾年前,在首都中心廣場看那架戰鬥機高高地掠過頭頂——能夠見證陸赫揚的榮耀,讓許則感到最高興。
陸赫揚看起來松弛而自然,軍帽下那張年輕的面孔上有微微的笑意,用戴著潔白手套的手與為他授勳的老司令握手、行軍禮。
短短幾分鍾,許則像看過一部長電影,他望著陸赫揚走下台消失在側幕後面,過了很久才重新轉回頭看向主席台,然而已經聽不進接下去的任何一個字。
授勳儀式過後是校、尉級授銜,許則看到了多年未見的顧昀遲,在眾人的掌聲中成為聯盟又一位青年上校。
由於儀式耗時較長,中途有二十分鍾的休息時間。許則拿出手機,解鎖,又關上,陸赫揚出席這種場合不一定會帶手機,而且許則發現他走下台之後沒有坐到觀眾席上,或許是有其他的人要見,有其他的事在忙。
心不在焉地這樣思索著,旁邊忽然有人坐下,許則轉頭,沒有想到對方會是顧昀遲。
“許醫生的轉帳我收到了,也轉交給赫揚了。這兩天比較忙,忘了跟你說。”
近距離地看,顧昀遲還是高中時那張‘關你屁事關我屁事’的對世界毫不關心的臉,這樣的人是不可能為了說這麽一件事而特意坐過來的——許則點頭,說:“謝謝顧上校。”
頓了頓,許則問:“陸上校的飛行測試沒有過,是為什麽?”
“許醫生聽說了?”顧昀遲露出感到省事的神色,“可能是因為飛行員在心理治療期間不適合上飛機。”
不是直白的回答,但其中的邏輯很容易就可以想明白,如果陸赫揚接受的是正常的心理治療,他根本不需要為了不上飛機而刻意不通過考核,軍部自然會延長他的休假。
“如果許醫生要把徽章還給我,那麽我把它也還給你。”
“戒指是很珍貴的東西,現在我可能沒有辦法留下它。”
昨晚陸赫揚說的話又在腦海裡響起,許則不曾設想會這麽快就得到真正的答案。
想清楚的一瞬間,許則按著座椅扶手要站起來,顧昀遲卻接著道:“赫揚已經走了,基地有事情要處理。”
“具體我也是猜的,赫揚沒跟我說過。”顧昀遲將白手套摘下來扔到桌上,“但不建議你問他,他應該不希望我們這麽做。”
許則有些出神,手還緊緊地抓著扶手,過了將近半分鍾,才說:“太危險了。”
他在本科期間就谘詢過精神心理科與神經科的老師,得到的回答是這種由於電擊和信息素紊亂所造成的記憶缺失,無論是從治療手段還是程度把控上來說風險都十分大,對患者本身的身體及心理素質也有很高的要求,而軍部完全不可能同意現役軍人做這樣的治療。
根本想不通陸赫揚必須要這樣做的理由,明明沒有記憶也可以順風順水地過著輝煌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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