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寓大廳裡有飲料機。”許則猶豫了一下,說,“如果您不趕時間,我現在去買瓶水。”
陸赫揚沒有立刻回答,而是去看許則的眼睛,但對方隨即就別開了頭。許則動作不自然地將眼鏡戴上,然後再次詢問:“要嗎?”他發現陸赫揚似乎沒有皺眉了。
“不趕時間。”陸赫揚按提問順序答道,“我不喝礦泉水。”
許則記得陸赫揚以前並沒有不喝礦泉水的習慣,他愣了愣,想到這可能是種委婉的拒絕,但如果要拒絕的話,陸赫揚完全可以直接說自己趕時間,沒有必要用不喝礦泉水來當理由。
“要喝煮過的水嗎?”許則從車窗裡往公寓樓看了眼,他住四樓,上下一趟不會花多少時間,許則說,“我宿舍裡有,需要的話我可以端一杯下來,很快的。”
“端”字用得過於形象,能說出這樣的話意味著許則還沒有清醒。陸赫揚笑了下,問他:“你真的能端穩嗎?”
許則把塑料袋拎起來打了個結,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打這個結,他只是覺得自己不應該回答‘能’。
“不介意的話,可以去我宿舍。”許則認真地慢慢說,“喝水。”
他以為這個提議很大概率會被拒絕,但陸赫揚聽後隻問:“方便嗎。”
“方便的。”許則理解的完全是另一種‘方便’,他點點頭,說,“有電梯。”
不用像高中住在老城區時一樣,每次都要摸黑走好幾層樓梯。
“好。”陸赫揚說,“坐著別動,我停一下車。”
將車子開到樓下的停車位上,熄火,兩人下車。繞過花壇,大廳門前有幾級台階,可能是看許則還有點迷瞪,陸赫揚握住他的上臂——許則原本是可以好好走的,現在忽然不知道該邁哪條腿了,立在台階前。
“許醫生,能走嗎。”見他不動,陸赫揚問道,“還是要背?”
許則看著地面:“能走。”
走完四級台階,陸赫揚松開手。他握過的地方襯衫有點皺,許則想去摸一摸,但並不是為了撫平衣服的皺褶。
從大廳去電梯會經過一道需要人臉識別的通道閘,許則開始擔心陸赫揚如果沒有跟緊的話會被攔住,於是對他說:“上校,走近一點。”
陸赫揚低了低頭:“什麽?”
“離我近一點。”許則說,“這個通道門,關得比較快。”
“好的。”陸赫揚站到許則身後,兩人的臉出現在顯示屏中,識別框自動鎖定許則的面容。
隔著薄薄的襯衫,許則的後背和陸赫揚的胸口挨得很近,大廳裡開著冷氣,但許則仍然感到熱。顯示屏裡陸赫揚的神色沉靜自若,許則保持目光不動,避免和他對視。
通道門不僅關得快,開得也很快,在許則沒有反應過來時,已經無聲地向兩側打開了,而許則還看著屏幕。陸赫揚抬手輕輕按住許則的右下頜,將他的腦袋回正,對他說:“許醫生,門開了。”
許則“噢”了一聲,往前走,通過之後他回頭,想看看陸赫揚有沒有跟上來,但肩膀立刻被一隻手壓住,陸赫揚不輕不重地推著他,並說:“我應該沒有你想得那麽笨。”
無從解釋,許則只有點點頭,說:“對。”
聽起來就像是他已經驗證了陸赫揚確實沒有那麽笨一樣。
電梯門打開之前,從門上的倒影裡,許則看到陸赫揚在笑。
許則住在4010,鎖是密碼鎖,指紋功能壞了有段時間了,他一直沒打電話報修。許則當著陸赫揚的面輸入六位數密碼,推開門。
“有其他人來的時候也這樣嗎。”陸赫揚問。
“什麽?”許則茫然。
“輸密碼的時候不遮一下嗎。”
許則的手還按在門把手上,平常很少有人來他宿舍,幾乎不會遇到這種情況,他也沒想過要對陸赫揚隱瞞密碼,就像他高中時願意毫不猶豫地把家裡的鑰匙給陸赫揚一樣,雖然對方沒有要。
“沒關系的。”許則還是適當地表現了一下自己的安全意識,他向陸赫揚確認,“應該沒有記住吧。”
“已經記住了,怎麽辦。”陸赫揚不太給面子地直白答道,然後問許則,“許醫生要換密碼嗎?”
許則看著半開的門內露出來的一片黑暗,搖搖頭:“不換。”
他說完去摸電燈開關,因為頭暈,沒能立即摸到。看著許則摸索了幾秒後,陸赫揚抬起一隻手,從身後捏住許則的食指指尖,往上移了五公分,帶他按亮電燈。他的下巴幾乎抵著許則的肩,許則清晰地聽到陸赫揚的呼吸,就在耳邊。
不太適應突如其來的燈光,許則眯起眼睛。
屋子是一居室,只有基礎的家具和家電,看不見多余的雜物或裝飾品,一道隔斷書架將客廳和臥室區分開。臥室很空,因為那張床不大,靠牆放著,對面的牆邊擺了一張書桌,床和書桌之間是陽台的落地門,門前掛著白色窗簾——其實是有些奇怪的布局擺放方式,尤其是床的朝向。
陸赫揚的視線慢慢地從床、窗簾、書桌間掃過,許則已經換好拖鞋,很延遲地說:“請進。”
“我不用換鞋嗎。”陸赫揚問。
“沒關系的。”許則說,“地可以再拖。”
“也可以少拖一次。”陸赫揚問,“還有沒有拖鞋?”
“有的。”許則打開一旁的鞋櫃,從裡面拿出一雙拖鞋。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