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點奇怪地去看許則,許則正一手拎著塑料袋,一手插在西褲口袋裡,純良地站在過道旁。一看見許醫生的臉,賀蔚的腦袋也變得空空如也,他傻笑一下,直接在警服褲上把手擦乾淨。
“老婆,住在哪,我送完你再回警局。”賀蔚搭著許則的肩,很昏庸地說。
“不遠,我自己回去就可以的。”許則停頓一下,問賀蔚,“能把你現在用的號碼留給我一個嗎?”
“你這麽主動,我真的很感動。”賀蔚接過許則的手機,輸入號碼。
自己的電話又響了,賀蔚接起來:“催催催催什麽催,路上了。”掛掉,他繼續勸許則,“你還沒醒酒,自己回去不方便的。”
“你不是在路上了嗎。”陸赫揚瀏覽完信息,關掉通訊器,說,“我送許醫生吧。”
許則一怔,要說什麽,賀蔚卻搶先開口:“噓,陸上校當司機,這待遇我聽了都想流淚,你要是拒絕了我會死不瞑目的。”
等賀蔚開車離開,許則說:“我自己回去。”
“剛才你好像已經同意了。”陸赫揚看著許則,問他,“是在敷衍嗎?”
“不是。”許則搖搖頭,他不知道這樣說合不合適,但還是回答,“是為了不讓賀警官死不瞑目。”
意外的,許則聽到陸赫揚笑了一聲。他一個晚上都沒有看陸赫揚,此刻終於抬頭看他的臉。陸赫揚這樣笑的時候,許則恍惚間想到很久以前陸赫揚有過的笑容,不是那種禮貌、客氣的笑,是帶著溫度的、真實的,曾經離他非常的近。
“上車吧。”陸赫揚打開副駕駛車門,對許則說。
他臉上的笑意還在,眼底也有,導致許則無法說出任何拒絕的話,只有點頭:“好的。”
賀:老婆主動問我要電話了嘻嘻。
陸:fansilegun。
第79章
深夜了,室外溫度已經降下去,陸赫揚打開車窗通風。
車子開動,風吹進來,將許則的衣領吹動,路燈的光影不斷從他的臉上、手背上閃過。
軍用越野車的內部空間很寬敞,但許則仍然覺得局促,他摘下眼鏡偏頭看著窗外,暈又困,什麽都是模糊的。
首都的燈火就這樣從眼前不斷飛馳而過,像一條河,許則意識錯亂地想著,也許到了河流盡頭,他又會變成好多年前,那個戴上帽子就篤定陸赫揚不會認出自己的、第一次被陸赫揚送回家的17號。
又或是最後一次,陸赫揚開車帶他在落日時分離開城市。只是許則每次複盤這段回憶時總會習慣性地自欺欺人,到他們一起躺在帳篷裡看螢火蟲的那一秒就停止,不繼續去想生日過後的分別。
陸赫揚對他說‘可能要久一點’,對他說‘不等的話也沒關系’,而許則回答‘我等你’,回答‘會等的’,他當時那麽固執,沒有想到答案其實就藏在陸赫揚的話裡。
要離開很久、很多年,不要等了,不會有結果。
那年他從後視鏡裡看著陸赫揚站在原地,離自己越來越遠,但直到現在,許則明白留在原地的其實一直是自己。
“許醫生。”
被拉回現實,許則循聲去看陸赫揚的側臉。
陸赫揚也側過來看了他一眼,許則的目光有點迷茫,不太清醒的樣子,陸赫揚轉回頭,手從方向盤底部往上滑了一段,重新握住,然後問:“用的什麽洗發水?”
指尖神經性地抽搐一下,碰到塑料袋,發出輕微聲響。許則將頭轉回去,說了一個牌子,片刻後補充道:“很便宜的。”
因為便宜、實用、性價比高,所以很多年都沒有停產。
過了一兩秒,他聽到陸赫揚說:“很好聞。”
許則微微一怔,接著抬手揉了揉左眼,他覺得賀蔚點的醒酒湯似乎並沒有起作用。
“手上的疤是怎麽來的?”陸赫揚突然問。
不清楚陸赫揚是什麽時候注意到的,許則翻過手腕,將煙疤藏起來。
“高中的時候。”他勉強選了一個最常見的理由,“跟別人有矛盾。”
陸赫揚卻說:“許醫生看起來不像是這種人。”
不像嗎。許則想大概是賀蔚沒有跟陸赫揚提起過自己曾經在地下拳館打拳,如果陸赫揚知道了,應該不會這樣評價。
許則發現自己現在比高中時更害怕陸赫揚知道這些事,他們以後不會有太多的交集,可能沒過多久陸赫揚就會再次離開首都,那麽許則希望自己只是他回國時偶然遇到的許醫生,是一個平凡、不重要的路人,扭頭就可以忘記,而不要附加任何有關17號的不好的記憶。
許則盡力想了幾秒,試圖轉移話題:“那我——”
“像是哪種人?”他問陸赫揚。
他感覺到陸赫揚將車速放緩了一點,隨後看了他一眼。車內的光線明明滅滅,許則來不及探究陸赫揚的眼神。
過了會兒,陸赫揚重新踩下油門,回答:“不了解。”
是理所當然的答案,也許連問題原本就是多余的,不該問的。許則失神地笑了一下,想再和陸赫揚多說幾句話,但忽然連繼續開口都變成了十分困難的事。他最終只是靠在椅背上,歪過頭,半闔著眼睛看向窗外。
二十多分鍾的路程,很快就到了研究生宿舍樓下。車停住,許則睜開眼,不耽誤任何一秒地伸手去解安全帶,他正要說‘謝謝’,卻看見陸赫揚微皺著眉,像在想事情的樣子,同時按在電子手刹上的手往後移,以一種非常習慣性的動作,摸到放水瓶的圓形儲物格裡,但裡面是空的,沒有水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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