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溯伸出兩根手指,托起他下頜撓了撓:“後悔嗎?”
“你逗貓嗎?”
“逗松鼠。”
江逾白板了一秒鍾臉,一爪子把聞溯的手揮開,小聲說:“談不上後悔,就是心情複雜,不太高興。”
聞溯不錯目地看著他:“既然不高興,就不要笑。”
江逾白聽見這話,抬頭的動作一僵,旋即把剛露出的下巴尖兒又藏回衣領底下。
第二堂考試在下午3點,科目是數學。
江逾白2點55分坐進考場,試卷答題卷一發到手,刷拉拉寫上考號班級和名字,積極地做起題。
這家夥修為相當高深,12道選擇題,佔據了一頁半的卷面,三分鍾不到便搞定完,下筆稱得上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如果他的數學老師在此,大概率會暴跳而起把他狠揍一頓。
之後的考試皆是如此,江逾白總能在幾分鍾內便答完題,然後呼呼大睡。
而他之所以能坐在倒數第三考室,而非最末尾那間考室,全靠運氣和其他學渣襯托。
第三天,下午6點15分。
最後一門科目考完,人流開始朝校外湧動。
九月底連著國慶,月考結束就等於放假,校門外接學生回家的私家車比往日多許多。
滴滴滴的喇叭聲此起彼伏,空氣裡彌漫著新鮮的汽車尾氣,江逾白屏著呼吸面如菜色,箭步衝刺遠離最擁堵的路段,然後嘩啦一撕薄荷糖包裝,連吃兩顆回血。
聞溯不緊不慢跟在江逾白之後,並未對周圍的味道表現出太大的抵觸,但江逾白遞來糖,他也沒拒絕。
裴斯言、傅磷也在,就連一心向學的秦越和段錦綾這個不能打的女生也來了。
過了公交站,人行道上人流量驟減。江逾白循著上一次的黃毛帶他走的那條小道,路過清冷的面館和快餐店,但走著走著,身後的人變多了起來。
加入的人裡有的穿著二中校服,有的沒穿;有的和江逾白一樣讀高二,也有的來自高一和高三。
他們有男有女,有高有矮,有胖有瘦,漸漸的匯聚成一個三十多人的隊伍。
又漸漸的,學校外那片拆遷區到了。
道路旁的老式居民樓斑駁破舊,好幾面牆上爬著大片的藤蔓,幾乎掩蓋住了窗戶的空洞。技校五顏六色的雞毛撣子們已經聚集在了路邊,嚼著零食抽著煙,有說有笑。
見二中的人來,為首的那個一撣煙灰,笑了:“喲,江逾白,喊的人挺多啊。還有不少女生呢,來當拉拉隊的?”
他就是被江逾白打斷過一條手臂、現在終於養好了傷的青哥。
“竟然不認得他們了嗎?”江逾白單肩挎著書包,手抄在長褲口袋裡,姿態懶懶散散,“不認得也沒關系。青哥,咱們都這麽熟了,開打之前聊幾句唄?”
“聊什麽?”青哥抽完最後一口煙,將煙蒂扔到地上,用腳踩滅。
江逾白微笑著問:“聊點人生理想,大家以後想做什麽,想成為什麽樣的人,以及——你們滿18了嗎?”
他看了眼手機,最後一個字字音落地,但聽一陣嗚哩嗚哩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警察?”“是警車來了!”“你媽的江逾白,又玩這一招啊?”
技校混混們表情大變,轉頭就跑。但江逾白他們早有預料,傅磷來的時候就帶著幾個人把路給堵死了。
這時警車開到。
兩名警察走下來,視線往人群裡一掃,問:“是誰打電話舉報這裡有人搶劫勒索?”
“我打的!”江逾白舉起手,指著被二中同學圍住的技校混混們,大聲說,“我舉報這群人,經常在學校附近搶錢勒索!”
“我也舉報!”
“叔叔,我們有證據的!雖然他們都是在沒有監控的地方堵人,但給他們微信轉帳的記錄我們一直沒刪!”
“對的!”“沒有刪!”“我們有證據!”“他們一直在學校附近勒索我們!”
一道道聲音響了起來,每一個人都挺直腰杆、盡可能說得大聲,他們都是曾經受到過欺凌的人。
*
半個小時後,二中附近派出所。
技校那群雞毛撣子被扣下。江逾白身為報案人,做完筆錄之後得到了一張回執單,步履矯健地走出大門,容光煥發、神清氣爽。
“江逾白,謝謝你!”一個男生跑過來,抓住江逾白的手上下搖晃,眼裡閃著激動熱切的光,“我跟我爸說過這事,他只知道罵我沒用……現在好了,雖然錢肯定是要不回來的,但我心裡舒服了!特別舒服!”
江逾白也晃了晃他的手,“不用謝我,我又沒幫什麽忙,要謝就謝謝警察叔叔吧。”
“我會的,我都想送面錦旗來了!我進去做筆錄了!”男生說完歡快地跑進了大廳。
聞溯等人等在外面。他們沒遭到過技校混混的勒索,是和本案無關人員。江逾白大步過去,刷啦刷啦揮舞手裡的筆錄回執單,揚聲說道:“這還是我除了辦身份證之外,頭一回進公安局呢,我心裡舒服了,特別舒服!”
“你進的是派出所。”聞溯糾正道。
“差不多嘛。”江逾白毫不在意地擺手,“這樣大好的日子,該出點太陽才應景嘛。”
今天也是個陰天。
他往天空望了一眼,旋即又說:“但沒關系,不出太陽我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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