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榮勝後背撞上垃圾桶,退無可退。
聞溯眸光從他臉上掃過,神情和看見了地上的垃圾無異, 抬腳踩住他肩膀,聲音平直無波:“是誰讓你把江逾白關到四樓雜物間裡去的?”
比起裴斯言, 榮勝更怕聞溯。
之前那一拳是裴斯言打的,但也只是把他打疼了。聞溯出手狠得多,被拖拽的這一路他幾乎窒息。
“原來、原來你們是為了江逾白來的……”榮勝哆嗦得更厲害, 吞了吞口水,覷著就要抵到自己臉上的鞋尖, 大聲叫道,“是技校的!技校那群人讓我乾的!”
裴斯言又笑了:“他們讓你乾你就幹了?你是他們養的狗嗎,這麽聽話。”
“我也不想坑江逾白的,但如果不乾,會被他們打啊!”榮勝又羞又憤,“我不想的!是他們逼我!江逾白打斷過他們大哥的手,他們結仇很久了!”
“不只是逼你吧?”聞溯說著,腳下驟然發力,踩得榮勝肩膀哢嚓一響。
“啊!他們還給了我錢!”榮勝哭了出來,吼聲破了音。
他顫抖著手伸進口袋,抓出一大把零鈔,哭著對聞溯說:“這、這就是他們給的,我花了點兒,剩下的都在這裡,都給你們,都給你們!我錯了兩位,我再也不敢了……”
聞溯滿面嫌惡,一腳將這人踹開。
榮勝抓在手裡的錢掉到地上,轉眼被汙水打濕。裴斯言上前去,一張一張細心撿起。
“既然人家給了,就收好。來,拿著,辜負別人一番心意。”裴斯言在榮勝面前彎下腰,桃花眼帶笑,右手用力掰開他下頦,左手將沾著泥巴和水的零錢狠狠塞進他口中。
聞溯聲音冷冰冰:“告訴技校那群人,今天一點之前,我要在拆遷區見到他們。如果他們不來,你以後也不用來了。我說到做到。”
“唔唔!”榮勝滿臉鼻涕眼淚,像條狗似的難受地叫喚。
聞溯抬腳轉身,緊接著腳步一頓。
身上穿著他的外套的少年站在數米之外,抱著手臂倚著網吧後門,嘴裡叼了根棒棒糖,不知在那看了多久。
——是江逾白。
傅磷、秦越還有段錦綾也來了,並排杵在江逾白身後,嘴裡齊刷刷叼著棒棒糖,臉上左邊寫著“臥槽”,右邊寫著“牛逼”。
聞溯往身後瞥了一眼,向江逾白大步流星走去:“不是讓你去吃飯,怎麽到這來了。”
“我哪兒吃得下。”江逾白彎起眼笑,“再說了,我要是不來,哪能看到剛才的場面。一個字,帥。大哥,你帥得就差手裡再夾根煙了。”
“煙是沒有,不過有棒棒糖,大哥請。”江逾白從兜裡摸出兩根草莓味阿爾卑斯,其中一根塞到聞溯手裡,另一根遞給落後幾步過來的裴斯言:“我們言哥也帥的。”
江逾白從段錦綾那薅了張紙巾給裴斯言讓他擦手,目光越過面前的兩個人,落到小巷裡的榮勝身上。
這麽久了,胖男生都沒敢從地上站起來,滿身汙漬,狼狽地靠著垃圾桶。
“你真要和技校的約架?”江逾白問聞溯。
“不把他們往死裡打一頓,他們會死心?”聞溯反問。
江逾白不讚同:“別了吧,下午還有考試呢。”
聞溯:“所以時間定在一點。”
“別,至少不在今天。”江逾白依舊搖頭,按住聞溯手臂,輕輕拍了拍,“這事是衝著我來的,聽我的,嗯?”
最後的音節從鼻腔哼出向上揚起,帶著幾分誘和哄的味道,又軟又輕。
聞溯的眸光掠過江逾白的鼻梁和唇珠,緩慢垂低,滑過那藏在外套立領後的脖頸,落向他抓住自己的手,做出退讓:“行。”
江逾白衝聞溯彎眼一笑,繞開地上的積水走到榮勝面前,把來的路上撿到的東西丟過去。
那是一副眼鏡。
“通知技校的人了嗎?”江逾白問。
“沒、還沒……”榮勝把錢從嘴裡摳出來塞回口袋,抓住自己的眼鏡,在江逾白面前更抬不起頭,聲音細得像蚊蟲嗡嗡。
“那好,時間改到考完那天下午六點半,地點在上次他們試圖埋伏我的拆遷區。”江逾白勾了下唇,但眼裡笑意很淡,“就像剛才聞溯說的,如果他們不來,那你以後也不用來了。”
榮勝小雞啄米似的點頭:“我一定通知……我一定讓他們來。”
江逾白和聞溯回阿福副食店吃飯,其余人也各自找地方午休和複習。
凌晨那場雨已經停了許久,但樹上仍有不少積水,一旦風肆意地刮起來,就會稀裡嘩啦往下砸落,砸得樹下行人驚叫亂竄。
江逾白把手背到腦後,慢吞吞邁著步子,遠遠看見樹下幾個人抱頭鼠竄的一幕,被逗得笑出聲,但這個笑容很短暫,須臾過後,便又回到放空的神情。
“江逾白。”聞溯喊道。
“嗯?”江逾白懶洋洋哼了一聲。
“說點什麽。”聞溯說。
“哦——”江逾白拖長調子,哦得千回百轉,腦後的雙手落到身側,踏著慢吞吞的步子往前走了好長一段,才說起:“我還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不是指第一次被人坑,而是第一次被這種……農夫與蛇的故事,你知道吧?”
江逾白偏頭向聞溯看過去,豎起的衣領擋住他下半張臉,傳出的聲音聽起來甕聲甕氣,烏漆漆的眼裡映著陰霾的天空,很輕很淡地一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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