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逾白心裡有苦說不出。
聞溯趁他不注意,手穿過他的腰把人一撈,另一隻手推起支架,大步走向病床。
江逾白有心自主直立行走,但體虛流汗,毫無掙脫之力,只能被安置到病床上。爾後聞溯又出去了一趟,把醫務室開給他的藥拿進來,順便接來一杯水。
這裡的格局和醫院裡的病房沒什麽不同,床頭有置物的矮櫃,床外有可以遮擋的隔簾。
聞溯自然且順手地將隔簾放下。空間再度變得狹窄,不過這一次光線並不晦暗。他把裝水的紙杯放到床頭櫃上,又將江逾白要吃的藥拆出來,把藥丸一顆一顆剝進手心、遞過去。
“沒想到你居然怕扎針。”聞溯坐進一並帶過來的椅子裡,揶揄地笑了一下,“不過還算不錯。”
江逾白喝水吃藥,撩撩眼皮,示意他有屁直接放。
聞溯:“還知道發燒該吃什麽藥。”
……我在你眼裡就這麽沒常識嗎?
我在你心裡滿十歲了嗎?
江逾白又撩了撩眼,滿臉欲言又止,心說喜歡你不僅是件悲催的事,還是件生氣的事。他一口氣把紙杯裡剩余的水喝完,硬邦邦地說:“你該回班上了。”
“他們已經開始上課了,現在去教室太不禮貌。”聞溯翹起一條腿,回得平靜且淡然。
“……”
神特麽禮貌不禮貌。
江逾白神情麻木地瞪他幾眼,下頜一揚,指使起他:“那就再幫我接杯水。”
聞溯依言照做,兌了一杯偏熱的溫水。他回來時江逾白脫掉鞋躺下了,還蓋上了疊放在床尾的被子。
不過這家夥並沒有睡,他現在行動受限,在被子底下艱巨地翻了個身,探出半個頭,喊:“聞溯。”
“嗯?”聞溯把紙杯放到床頭櫃上。
“我想脫外套,這樣睡好難受。”江逾白說。
聞溯一掃他扎著針的手:“如果你想再扎一次針,也不是不行。”
江逾白宛如泄氣的皮球,頓時憂鬱下去,半晌無能哀嚎:“啊啊啊我就說不吊水!”
他憤怒一拉被子,蓋住整張臉,不再說話。
醫務室裡安靜下來。
他吃的藥裡有助眠成分,沒過多久便又犯起困,但他心理上不困,一把掀掉被子,又喊:“聞溯。”
這會兒他喉嚨也舒服了許多,至少說話的時候不痛。
聞溯偏頭看向他,用眼神示意繼續說。
“你看過《人渣的本願》嗎?”江逾白問。
“沒有。是什麽?我現在搜來看。”聞溯說著往外掏手機。
“一個比較扭曲的戀愛故事。”
江逾白一副“你果然沒看過”的表情:“漫畫動漫電視劇都有,但你看不到了,由於尺度太大資源都被刪了。”
“怎樣的大尺度?”聞溯琥珀色的眼眸一抬。
他神情並不冰冷,比起在琴房的時候,態度也軟化了太多,眼裡還帶著點兒戲謔,但江逾白就是覺得這人是在拷問。
江逾白不由往被子裡縮了縮:“……不就是那樣的大尺度。”
“那樣是哪樣?”聞溯不疾不徐追問。
“就嗯嗯嗯嗯的那樣。”江逾白用被子蒙住腦袋。
他好似把自己埋進沙地的鴕鳥,看得聞溯一笑,伸手幫他扯下被角、露出臉:“別在裡面憋死了。”
“我有那麽蠢嗎?”江逾白甕聲甕氣地回他,翻了個身後腦杓對他。
窗外的隔簾是淺藍色,上面蘸著不知道哪個學生坐在病床上奮鬥時甩出去的墨跡。江逾白看著那團墨,突然意識到他和聞溯的共同愛好其實很少。
聞溯的課外書是文史哲社科天文物理,他的課外書是漫畫小說,小說後面還得打個括號注明“網絡”。
他們之間的共同話題也不多,吃飯休息時多半是他刷著手機逼逼叨叨,聞溯在一旁平淡地給個“嗯”。
所以我為什麽會喜歡聞溯?
江逾白試圖剖析自己的內心。
這狗日的成天就知道壓榨他學習,連在夢裡打遊戲都不可以。
我有具體喜歡他哪一點嗎?
他繼續剖。
臉?
他自己就已經長得足夠帥了,喜歡聞溯那張臉不如喜歡自己的。
身材嗎?
哦,聞溯有腹肌。
好吧,六塊腹肌呢,摸起來手感很不錯。
想到這裡江逾白沒忍住噗嗤笑了一聲。
“笑什麽?”聞溯的聲音緊隨而至。
江逾白立馬止住笑。
他又盯起那團墨跡,然後慢條斯理轉回去,把被子重新拉上來。不過這次隻拉到一半,下半張臉被擋住,但漆黑的眼睛還露在外,眸光從眼睫之下輕輕掃出去。
說不好是誰對上了誰的目光。江逾白眨了眨眼,喊:“聞溯。”
這一聲喊比之前的兩聲都要低,還隔著一條被子,聽起來便顯得悶悶的。
“你喜歡過誰嗎?”他問。
聞溯眼底閃過一抹微妙難言的情緒。他沒有立刻接話,沉默好一會兒,微微調整坐姿、靠上椅背,說:“為什麽這樣問。”
“想加深對我合夥人的了解。”江逾白說,“當然,你不想告訴我的話,也可以不回答。”
被子擋住他的表情,濾去了聲音裡的某些情緒,他瞬也不瞬看著聞溯,好似閑聊,一如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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