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無眠站在點單台前,把外婆發給他的全家集資紅包領了,拿著那200塊猶豫今天要不要吃點兒好的犒勞自己。
趙無眠正在腦海裡緩慢算帳,忽然感到有人站到了他身旁。
趙無眠以為是有人要點單,就稍稍站遠了點,一抬頭:江一則。
“……”
江一則看著他,目光平靜中有一絲柔和,“你終於餓了?”
趙無眠:“……”
他收起手機,沒直接回答,“你怎麽在這裡啊?”
江一則輕笑了一下,“我在這裡等你。”
趙無眠心裡莫名有點異樣,像凍土層裡埋了幾千上萬年早該失去活性的種子突然酸酸的,有點向往野草瘋長的春天。
他沒說話。兜裡開始震動。
任妍的電話在趙無眠最需要它的時候出現了。
趙無眠忙不迭接通,避開江一則往外走去。
“喂。”
“趙、無、眠,有時間領紅包沒時間接電話。”任妍咬牙切齒,“我看你是飄了。”
“……”
“我之前在圖書館寫論文呢,手機靜音了沒聽見。剛剛才出來,就領了個紅包。”趙無眠有點心虛,言語多了一絲諂媚,“我這不是怕您那邊有事,想著等您有空再打給我嘛。”
“喲,您這個字都用上了,看來是心虛得緊啊。”任妍開啟冷嘲熱諷,“我猜你現在正拿著你外婆給的那200塊錢站在街邊小攤前猶豫要不要給自己加個餐吧。”
“……”
趙無眠麻木地看了小Bar一眼,明智地選擇了閉嘴。
江一則就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卻沒有走近。
任妍那邊還在繼續,“趙無眠啊,你心裡有沒有點逼數啊。二十多年前的今天是你的生日,但那可是我的受難日!你不麻溜地來給我請安就算了,居然還要等我打14個電話才接通!”
趙無眠舉著手機,說不出話。他從上大學後回家就少了,幾乎可以說是從來沒有為爸爸媽媽做過些什麽。
他爸爸是個常年無法回家的科學家,任妍一個人既要管公司,還要照料他和邵嶼兩個小孩,其實是很辛苦的。
“媽媽對不起……我,”趙無眠有點愧疚。
“夠了夠了,別肉麻了。”任妍一口打斷他,“我聽邵嶼說你今天生日啥也沒乾,就一個人平平淡淡地過去了?連頓飯都沒跟朋友吃?那你也好意思收人家禮物啊。”
“……”
趙無眠歎了口氣,“我沒錢啊。這幾個月北京房租漲了,十月份我還好幾個同學結婚。要不你跟Andreas商量一下讓他把我安排到一個平價一點的小區去?”
“趙無眠你就別做夢了,我是不會再放你一個人出去胡天海地的。”任妍乾淨利落,“你賣窮也沒用。”
“……”
趙無眠:“哦。”
任妍:“行了,我還有事兒,你自己找個地方覓食去吧。”
任妍說完就掛了電話。
趙無眠對著掛斷的界面發了會兒愣。
他有點想家了。
趙無眠歎了口氣,打算回Bar裡去找點吃的,一轉身卻發現江一則還站在不遠處,看著他神色複雜。
趙無眠皺了皺眉,“你怎麽了?”
江一則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猶豫著開口,“你現在……很缺錢嗎?”
趙無眠:“……”
他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
“放心,我不會訛你錢的。”趙無眠說完就往小Bar裡走。
他是真的餓了。
江一則跟在後面亦步亦趨,“眠眠,你餓了嗎?”
趙無眠走進小Bar,開始看牆上的菜單。
江一則看了菜單一眼,“眠眠,你想吃什麽?我的手好得差不多了,這兩天訂了不少食材,回去我給你做。”
趙無眠盯著牆上的菜單,看都不看江一則,“不用了。還有,跟你說了不要這麽叫我。”
江一則還在繼續,“你想吃蛋包飯還是意面?牛排也可以的。我現在還會做華夫餅,完全不比外面餐館的差。”
趙無眠不由自主地咽了下口水。
江一則一錘定音,“而且還可以省錢。”
“……”
回家的路上,趙無眠一直有幾分懊悔。
他不知道自己是餓瘋了還是太窮了,竟然莫名其妙答應跟江一則回家吃飯。
可能是因為江一則今天一直都很“低眉順眼”,一聲招呼不打就在外面等了他好幾個小時,讓趙無眠一時不好意思狠下心拒絕。
陰謀。都是陰謀。
趙無眠沒太弄懂江一則今天反常的原因,只能覺得這是他的新套路——硬的不行來軟的了。
趙無眠不想說話。
江一則邊開車邊留意一旁的趙無眠。
他沒問趙無眠為什麽現在會缺錢。
就像他不會問趙無眠為什麽缺錢還要給收養基地捐款一樣。
趙無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人,而且不是空中樓閣般的好,是踩在泥濘裡還堪比星辰的好。
這些問題,江一則覺得已經不需要問了。
而關於趙無眠拒絕他的原因,江一則不甚確定卻絕不會開口問。
因為他很清楚,不論原因有幾個、是什麽,都一定與他有關。
是他犯的錯,毀了他們的關系,傷害了趙無眠。
這讓他不複以往,開始變得很克制,甚至有些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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