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況還是親孫。
手機再次響起。
電話沒人接,梁壙以為是莊叔不接,便又打來。
震動響起的瞬間,後腦杓傳來一道平靜注視。
莊叔直接掛掉,給梁壙發去語音:“梁總說,直接打他的電話。”
信息發過去,直到車子駛進公司大門,莊叔的手機再也沒響起過。
下車,梁徑站在車旁,抬頭看了眼江州的第一場雪,眉宇間神色如常。
細小的雪碎落在他寬闊的肩膀。
梁徑看了眼腕表,估計了下美國那裡的時間,再抬眼的時候,卻忽然對站在一旁的莊叔說:“打電話也是浪費時間。”
“取保候審的期限還剩一個月。”
“告訴他,如果梁培還是交代不清小沽河那筆款項的來龍去脈——”
“我也無能為力。”
下個月一過,梁徑二十九歲,也算三十而立的年紀。
而立之年,一手推了家族百年的祠堂,一手把自己的堂叔送進監獄——梁徑的狠絕,梁老爺子病床上同莊叔說起的時候,莊叔都有些膽寒。
一年前,老爺子積勞成疾,要不是梁徑當時就在身邊,搶救十分及時,醫生的意思是,腦中風的可能性非常大。
之後,梁家大小事務,正式劃歸到梁徑的決策范圍內。
其實這也不是什麽特別突兀的決定。
梁坤出事,七年多的時間裡,他都跟在老爺子身邊,有些事明裡暗裡就已經是他在接手處理。而梁坤沒出事之前,梁徑也早就在家裡的企業實習了。
只是剛接手半年就發生了一件事,使得當時正在療養院條理身體的梁老爺子聽聞後,恨不得自己真的中風,一了百了。
那之後,老爺子就從潯州老家托了位可靠又可信的長輩送到梁徑身邊。
一方面是協助。
另一方面,其實也是希望他做事不要太嚇人——梁坤至少還知道暫時的忍氣吞聲、偶爾的陽奉陰違、聲色俱厲。
梁徑那是動輒殺伐,眼都不眨。
半年前的夏初。
梁徑和時舒回安溪。
方安虞姥爺出殯,他們一起回去送一程。
只是到的當晚,他們發現老宅與平常很不同。
前堂後院,不說名貴的,那些偶爾值錢的,全都被搬空了。
就連書房裡、梁老太太留下的兩幅畫,也不知蹤影。
這是最緊要的。
梁徑發了好大的火,一邊給吳爺打電話,一邊報警。
時舒生怕他火氣大了和老爺子一樣中風,又心疼他前些年車禍萬一留下什麽後遺症這會情緒上頭撅過去……
他眼巴巴站一邊瞧他冷言冷語地發號施令,一邊時不時伸手去摸他額頭,弄得梁徑哭笑不得,說:“老婆,我就發個火,沒發燒啊。”
他握著時舒的手,這麽一打岔,原本的火氣倒冷靜了些許。
“去樓上。待會人多。”
“要不去方安虞那。原曦他們應該也快到了。”
時舒搖了搖頭,在一旁的紅木椅坐下,撐著下巴去看地面家具被移走時留下的深深淺淺的痕跡,心底裡其實和梁徑一樣,大概知道這件事到底是誰乾的。
半晌,時舒歎了口氣:“你們家怎麽這麽亂啊……”
他是很發愁的。
梁老太太的畫,名貴已經是最其次的問題了,萬一找不回來,老爺子真要中風。
梁坤醒來沒幾年,這會還在複健,老爺子再昏過去——成什麽了?接力嗎?非得一醒一昏是吧……時舒默默。
梁徑瞧著他那幅不知如何是好的愁悶神情,居然笑了一聲。
時舒撐著下巴抬眼,覺得他可能氣過頭了:“你沒事吧?”
“上樓去。”梁徑笑著又對他說。
時舒不解:“礙你了?我坐著又不動。”說著,他還挺規矩地稍微坐直了些。
梁徑:“……”
“上不上去?”臉上笑意愈深,梁徑佯板了板臉。
時舒莫名其妙:“怎麽了啊?”
梁徑過去一把將人抱起,抬腳就往二樓走。
“你這是坐著不動?我告訴你,你這是在掀房頂。”
時舒:“……”
不過他也隱約明白了梁徑話裡的意思,笑著伸手抱住梁徑。
婚後這些年,對梁徑而言,如珍如寶。
創業的艱難或許鍛煉了時舒的心性,但感情方面的純粹,使得他身上還是時不時顯露出理想主義的天真。
他一直被梁徑呵護著。
以至於這麽多年下來,十八歲那年直面的惡意,已經在他的腦海如海水般退去。
很快,警察到了。
一個多小時後,發現是家賊。且人就在江州。
晚上十點,梁家一眾叔伯“齊聚”老宅。
吳爺是最後一個到的,得到消息後猶豫了好半天,不過臨走還是沒敢把這件事告訴老爺子——聽說畫都沒了,嚇得他一頭冷汗,打算等事情有了結果再回去輕描淡寫地提一提、或者不提。
只是他實在生氣,前腳剛踏進,就怒不可遏地開口訓斥:“這是人乾的事?畜生!”
“老爺子還沒死呢!”
“搬成什麽樣了?!”
“要不說家賊難防!家賊難防!”
那會,梁徑坐在首位,神色如常,任他罵了足足一分多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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