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青與心裡那點微薄的歉意消散了,他無言地看著黃煜,有點生氣但又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最後只能低頭看眼表,道:“五、五點半了,我要回…回去了。”
他說著就悶頭收起書包,收著收著忽然意識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抬頭看向黃煜電腦上的半成品PPT:“小組作業,沒…..沒做完。”
“我會做完的。”
“啊?”回答出乎許青與意料。
黃煜靠著椅背,很愉快地輕晃著,肯定道:“剩下的我收尾。”
“哦…哦。”許青與有點不放心,他繼續收拾書包,欲言又止,等東西收好了,沒忍住開口強調,“那你,你要認真做。”
“嗯。”黃煜敷衍地哼一聲,漫不經心地敲著鍵盤,“一個關系戶水課弄出來的作業,那麽較真幹什麽?”
四班的英語老師是校長親戚,教學水平不高但脾氣大,還老偷懶讓學生自學,同學都對他意見不小。許青與從熊卓和梁邦名的交談中得知了這點。雖然認為老師這樣做確實不妥,但許青與並不讚同在背後說人壞話。
“別,別這麽說。”許青與說,“要…要尊重老師。”
“嗯嗯,知道了,乖巧的好學生。”黃煜已經歪在了椅子裡,隨性地把各種素材往頁面上拉。許青與觀察兩秒,覺得他並沒有也不會再聽自己說話了,繼續說下去說不定還會被嫌煩,便選擇閉嘴,背起書包走到門口。
“再、再見。”
黃煜清脆地敲了兩下鍵盤,很黃煜地告了別,許青與出房關門,木門輕輕一合,隔開了那個陌生又寬廣的世界。
小組作業的演說定在周三的英語課,許青與鼓起勇氣催了又催,黃煜還是懶懶在周二下午才提供出完整的PPT。出乎許青與意料的,這份PPT完成度很不錯,雖然配色選圖很是大膽激進了,但排版和內容都可以稱得上優秀。
許青與有點意外黃煜還有這種本領,但馬上又覺得黃煜有什麽能力都不為奇。
雖然總會被許靜的唯分數論的思想裹挾,但許青與內心其實暗暗覺得一板一眼的考試,將很多創造性的天才排除出了大眾的視野,此刻他認為黃煜肯定算那些天才中的一個。
能把人際關系處理得完美,初中生就能製作遊戲,無論是審美還是組織能力都穩壓同齡人一頭……
許青與有點羨慕,他從背誦的成語庫裡挑挑揀揀,找出“天之驕子”貼在黃煜身上,覺得這個詞再合適不過。
然而羨慕完了,許青與還是要回到自己勤勤懇懇的應試生活上來的。他在學習方面秉持著嚴謹的完美主義,盡管已經把自己的稿子背得滾瓜爛熟,許青與還是在拿到PPT後焦慮地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確認沒有語法錯誤後又自我演練了五遍,才勉強安心。
他在念念有詞的過程中,沒少遭到梁邦名擠兌。
“一個隨堂作業要不要這麽認真啊?”
“這小子不會想偷偷努力然後反襯我們都是廢物吧!”
“喂別練了,你再練也結巴,有什麽用!”
在發現許青與面對自己嘲諷只是為難地笑下,然後換個地方偷偷繼續練後,梁邦名服氣了:“這小子是不是缺心眼啊,這玩意不計成績,他那麽用心幹嘛?”
“好學生是這樣的,你不懂。”黃煜笑下,轉而嘲諷梁邦名,“所以人家鼻梁上能掛眼鏡,你就只能掛彩。”
“過分了啊黃煜!”提到鼻子上的疤梁邦名就跳腳,“再強調一遍我當時是去勸架的,拳腳不長眼才呼我臉上了!”
雖然梁邦名一向矯勇善戰,但面上的傷口還真是誤入戰場被揍的,這事早成了好友津津樂道的笑話,每次提出來都能引發一片歡樂。
這次也不例外,梁邦名解釋完,幾人就大笑起來,急得梁邦名更是暴跳如雷。
黃煜也笑起來,不再理會被氣壞了的梁邦名,轉眼看向台上,許青與還低著腦袋看屏幕,厚重的鏡片在白淨的面額間顯得格外沉重,感覺隨時有可能脫離鼻梁弧度下滑。
黃煜上課時偶爾偏頭,總能被許青與臉上的鏡片厚度意外到。黃煜沒少見戴眼鏡的人,當代學生學習任務重,四班裡就有小半人架著鏡框,而黃煜的哥哥黃輝,也在初中時熬夜打遊戲,中招掛上眼鏡。俞金,他的母親,一個沒怎麽讀過書但很喜歡秀墨水的女人,沒少在親朋好友面前吹噓大兒子讀書多麽多麽用功,眼睛都讀壞了,戴上眼鏡也好,看著就像個好學生……
黃煜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黃輝那從小學開始就爛到底的成績,戴個眼鏡就成好學生了?課本字再多也比不上電子產品傷眼,戴眼鏡的有多少是真讀書讀出來的?
黃煜覺得這個數目估計少得可憐,而如今他瞥一眼台上不知第幾次讀稿的許青與,意外想居然還真能給自己遇上一個。
許青與退了U盤,從台上下來時,圍在黃煜座位邊的人都散了,他把U盤遞給黃煜,結巴地誇了PPT做得很好,艱難擠進位置坐下後,又等了三十秒,終於不自在地摸摸鼻尖,不確定地問一直盯著自己的黃煜:“我…我臉上有東西嗎?”
“沒有。”黃煜撐著下巴,毫不掩飾審視的視線,又說,“眼鏡借我看下唄。”
許青與一愣,這個句式他很熟悉,之前有人把他堵在門口,嬉鬧著說完這句話,不等他反應,摘下眼鏡就轉手扔樹上了。許青與費了好大功夫才摘下來,所幸是鏡片沒碎,甚至連條劃痕都沒有。許清與頂著滿手臂的劃痕仔細檢查完,長舒一口氣,苦中作樂地覺得自己運氣難得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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