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便黃煜隱藏了自己的真實學習能力,幫扶計劃還是要繼續進行,許青與思路清晰,幾天的試探讓他對黃煜的理科思維有了大概認知,但初中的物理、化學,比起對天賦的考察,更多還是對學習態度和方法的考驗。
許青與決定從態度入手,他挑了個黃煜留在教室的課間,抓住其和旁人搭話的空隙,鼓起勇氣建議他試著聽一下課,至少在考試前夕聽個大概。
“我聽不進去。”然而,對於這個建議,黃煜一口回絕,他打個哈欠道,“一節課重點湊起來兩分鍾不到能講完,要聽四十分鍾也太浪費生命了。”
睡四十分鍾就不浪費生命了嗎?許青與推下眼鏡,心中默默吐槽。
同桌了一段時間,黃煜也算對許青與有些微薄的了解,這位轉校生雖然看起來靦腆話少但時常會有一些驚人之語,現在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指不定心裡暗戳戳又在想什麽呢。
勤勤懇懇但結巴的好學生會對差生的暴言做出什麽審判?
黃煜心中難得生出一丁點探究欲。
他等了一秒,那沙粒般大小的興致也在一秒裡如流星般轉瞬即逝了。黃煜打個哈欠,興致缺缺地說:“真想幫我,不如小眼鏡你直接把筆記借我好了。”
他說這話也只是隨口一提,四班是尖子班,優生之間的競爭比想像中更勾心鬥角,黃煜見過好幾次同學想參考筆記被拒絕的情況,甚至連黃煜本人也碰過一鼻子灰。
對此他雖然不爽也能理解,畢竟筆記這種個人勞動成果,被無端撈走勝利果實總會令人心理不平衡。
“我……我給,你會看…看嗎?”然而,在他提出條件後,許青與沒有猶豫地開口。
“會啊。”黃煜意外地挑下眉,很快又伸懶腰趴下,閉眼前道,“有時間的話。”
許青與還想說什麽,但黃煜偏過腦袋,用後腦杓對向他,幾秒後呼吸平穩,已經睡著了。
“……”白天睡這麽多晚上還睡得著嗎。
許青與收回視線。
天天睡覺黑眼圈還是很重,他晚上不會都在熬夜打遊戲吧?
一直等到放學,許青與也沒等到這個問題的答案,但等到了一個令人悲痛的消息。
下周一二期中考,周五家長會。
消息一出,哀鴻遍野,許青與卻反其道而行之,眼睛一亮,在其中看到了擺正黃煜學習態度的希望。
學習這種枯燥的東西,沒人喜歡,十三四歲的少年肯學想學,多半是被家長壓著逼著努力的成果。
就算黃煜平時再怎麽隨心所欲,看在家長會的面子上,都要臨時報下佛腳吧,畢竟他的家庭……
想到這,許青與忽地停頓一下。
初見時那毫不收斂的一清脆耳光聲浮現在腦海中,怒氣衝衝離去的殺人犯兄長,以及頭也不回丟下黃煜走掉的母親。
即便許青與再遲鈍,也能這片段意識到,黃煜的家庭,大概不是溫馨有愛的類型。
雖然許青與本人,也不知道溫馨有愛的家庭是怎麽樣就是了。
許青與對家庭的認知有限,幼年酗酒家暴的父親被他劃分出“家庭”的概念,那個男人除了要錢基本不踏入“家”這個領域。許青與對家庭的認知完全來源於許靜,一個嚴厲、忙碌、決斷的母親。
許青與回憶下許靜發火的模樣,不禁打個寒戰。
黃煜處在那麽奇怪的家庭裡,考不好的話更是會被狠狠教訓吧。
那一耳光越發清晰了,許青與抬手揉揉臉,糾結地看了黃煜,最終抬手拍他,開口道:“你…你聽到了嗎,這次期…期中考後,有…有家長會。”
“所以?”黃煜頭也不抬,把課本一股腦塞進櫃桶——反正他回家也不看,拉上空蕩的書包問。
“所、所以,你、你要不要,努力一下。”許青與小心翼翼地建議,“給、給你爸爸媽媽一個驚喜。”
“噗嗤。”
緊接著他的話的是一聲短促的笑,但很可能是錯覺,因為許青與抬頭看時,黃煜表情平淡,一點笑過的痕跡都無。
“不用擔心,我爸媽不管我。”
“啊…..啊?”這可完全超出許青與的預料,他愣愣問,“你爸媽,為、為什麽不管你?”
黃煜沒有回答,他低著眼把書包拉鏈一拽到頂,順勢抬手將包摔上肩膀,對著許青與虛假地笑下:“沒為什麽,你也放輕松,別那麽緊張,畢竟比起其他同學,你的壓力只有一半不是嗎?”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走了。
許青與被晾在原地,半響才明白,黃煜剛才一番話,是在暗諷自己單親。
反應過來,許青與一下有些惱火了。
涉及父母又涉及死者,怎麽能輕飄飄開這麽過分的玩笑呢?
他不想再管黃煜,刷一下拉開筆袋,比平時用力地拽開水筆的蓋子,開始做今日的學習總結。但他太氣惱,落筆第一行的字跡都歪曲成不符合主人溫吞個性的潦草風格,第一段總結末尾,許青與畫下一個不圓的句號,頓了頓把它休整地稍微圓潤一些,完成後,他吐出一口長氣,心中的火苗稍稍平息。
算了,自己缺乏父愛這件事,倒也不是從父親去世後才開始的。
比起黃煜話語的譏諷,刺傷自己顯然是更為冰冷的事實。
許青與是一個擅長和解的人,他不長的人生歷程裡充斥著各類的人渣混蛋,要一一記仇較真會把他累死。所以僅僅是一句挑釁都算不上的口角,說過了就當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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