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雋上課的時候會關機,屏幕漆黑一片。應明商看著地上那個沒透出半點光亮的顯示屏,心裡忽然有種不安與恐懼。
像潘多拉魔盒一樣,不知道打開會發生什麽。
可對葉雋的擔憂壓過了一切,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將手機撿起來,開了機。
剛一打開,手機就好像被瘋狂彈出的消息卡得無法動彈,過了好幾分鍾才反應過來。
應明商無意窺探他的隱私,只是在眾多消息裡找到最關鍵的一條,“你爸爸暈倒了,人民醫院三樓,速來。”
心念電轉,應明商將葉雋的手機揣進了口袋。趁下課的間隙,他拿過兩把傘,一頭闖進了大雨裡。
“轟隆隆。”
閃電劃破天際,悶雷翻滾。應明商趕到人民醫院的時候,褲腿和鞋子都濕了,黏答答地貼在皮膚上,令人分外不適。
醫院裡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他在走廊的盡頭找到了葉雋。
葉雋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神情恍惚,好像全然沒有發現他的到來。
應明商下意識放輕了呼吸,生怕驚嚇著他一樣,慢慢靠近他的身邊,“你……還好嗎?”
葉雋這才抬起頭來,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應明商?”
“是我。”
“對不起,我現在不是很想說話。”葉雋疲憊地閉上眼,仿佛說這句話已經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沒關系,不想說就不說。”
應明商也沒問他發生什麽,只是靜靜地陪在他身邊。
“小葉?”不知過了多久,身後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兩人回過頭去看,只見那人朝他們的方向走過來。他拍了拍葉雋的肩膀,似乎想說什麽,但又不知道怎麽開口,眉毛糾結地皺了起來,最後歎息一聲道,“小葉啊,以後……有什麽困難盡管跟叔叔說吧。我們都是你爸爸的朋友,他的事我們都會幫忙處理的,請節哀。”
葉雋輕輕“嗯”了一聲。他的目光並沒有聚焦,好像在聽,又好像什麽都聽不進去。
那男人的目光落到應明商身上,“你是小葉的同學吧?辛苦你特地趕來一趟了,待會兒還要麻煩你多多照顧他。”
應明商忙道:“叔叔客氣了,這是我應該做的。”
通過他們的對話,應明商隱約猜出了什麽。雖然早已有預感,但看到葉雋失魂落魄的模樣,心口還是感到像被荊棘扎穿一樣的疼痛。
天漸漸黑了,應明商側頭看著葉雋:“我送你回去吧。”
“回去?”葉雋迷茫地喃喃自語,“我還能回哪裡去呢?”
“那你先跟我回家,好嗎?”擔心他一個人回家會胡思亂想,哪怕只是提供一個短暫的避風港也聊勝於無。應明商小心翼翼地尋求他的意見,怕他不答應,又道,“我一個人怕黑,晚上都要開燈睡的,你就當陪陪我可以嗎?”
葉雋沒有回答,應明商便當他默認了,叫了出租車帶他回家。
大雨滂沱,將瀝青路淋得濕透,車窗滑下一道道水跡,像誰在無聲地流淚。
“對了,這是你的手機。”剛才兵荒馬亂,應明商這才想起他口袋裡還揣著葉雋的手機。
葉雋默不作聲地接過。手機已經開了機,他滑動解鎖屏幕,將所有未讀消息一條一條查看。
他的眼珠一錯不錯地盯著屏幕,隔好長時間才眨一次眼睛,手機微弱的燈光映在他臉上,顯得臉色有幾分蒼白。應明商看見他這個樣子有些擔心,沒人告訴他現在該怎麽辦,所有言語安慰都是蒼白的,他只能安靜地陪著葉雋,至少讓他不要覺得那麽孤單。
路上誰都沒說話,一直到了住宅區,兩人下了車。葉雋亦步亦趨地跟在應明商身後,低著頭走路。
分明不是第一次來他家,但葉雋現在的狀態卻與之前截然不同。他就像被硬生生掰開蚌殼的珍珠,失去了堅硬外殼的保護,整個人脆弱不堪,外界的一點刺激都會讓他敏感不已。
應明商看到了他的不安,他渾身繃得很緊,動作僵硬,手掌不自覺地握成了拳頭,這是人處在精神極度緊繃狀態下的反應。
不知不覺間,應明商停下了腳步,葉雋沒有抬頭,險些收不住步伐,一頭撞上了他。
應明商回身看他,只見葉雋抬起眼睛,似乎在疑惑他為什麽不走了。
“手給我。”
應明商牽過他的手,將他握拳的手掌緩緩攤開,兩人掌心交疊在一起。
“好了。”
應明商握住他的手,和他一同並肩慢慢走著,領著他往家的方向走。
葉雋一直沒有說話,只是安靜地任由應明商動作。他的手心很涼,讓應明商恨不得將他兩手都揣過來,好好捂熱他。
方才在出租車上的時候,應明商便跟家裡人打了聲招呼,說同學家裡出了點事,過來暫住幾天,讓他們不要太熱情,也不要太冷淡,一切照常就好,千萬不要嚇到人家。
到家時,他的父母已經回來了,是應媽媽給他們開的門。就像應明商叮囑的那樣,她甚至沒有過問葉雋發生了什麽事,只是微笑著道:“是小葉吧,快進來。”
應明商的父母人都很好,像對待普通的熟人一樣,態度自然,相處起來很舒服,讓葉雋不知不覺放松了對外界的戒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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