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明商一直在默默觀察他的反應,葉雋的話依然很少,但總算沒有在醫院時的狀態那麽糟糕,他才悄悄松了口氣。
吃過晚飯後,應明商先讓葉雋去洗澡,他在臥室裡鋪床。應媽媽走過來,悄悄問道:“真的不用準備客房嗎?你們倆能睡得下嗎?”
“不用,他和我一起睡就行。”再說,以葉雋現在的狀態,讓他一個人睡,應明商也不放心。
“行吧。”應媽媽看了他一會兒,準備出去,走到門口又道,“對了,你讓你同學安心在這裡住下,想住多久住多久,不要有心理負擔。人家幫你補習這麽久,你也要幫助他,知道嗎?”
“我知道。”
得到肯定的答覆,應媽媽這才點點頭出去了。
應明商知道自己的睡相很不怎麽樣,特地騰出來一大片空位給葉雋。洗漱過後,兩人在床上躺好,應明商順手關了燈。
房間一下子暗了,只有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偷偷地爬進來。他忽然聽葉雋說:“你不是怕黑嗎?”
應明商這才想起自己對葉雋說過的話,“啊”了一聲,說道:“你在就不怕了。”
葉雋一時沒再吭聲,黑暗中,應明商靜靜地數著他的呼吸聲,一下,兩下,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也正隨著這樣的節奏起起落落。
想保護他,想抱緊他,不想再看見他難過。
應明商第一次認識到自己的無力,從前中二期沒過去的時候,總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但原來世事無常,他也有辦不到的事情。
這一晚,注定是個無眠夜。
第20章 無常(下)
一整晚,葉雋都沒有睡著,應明商能察覺到他不停地翻身,直到快天亮的時候才迷迷糊糊地眯了會兒。
他睡著後沒多久,忽然又驚醒了,睜著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氣。
應明商湊近過去一些,將他抱在懷裡,像哄小孩那樣,輕輕地拍著他的背,“沒事的,我在,安心睡吧。”
他的聲音又輕又緩,還帶著一些困意,顯得格外溫柔,卻令人覺得莫名安心。葉雋的呼吸漸漸平靜下來,沒有掙脫他的懷抱,只是慢慢閉上了眼睛。
晨光熹微,葉雋按照平時的生物鍾起床了。應明商的狀態還有點迷糊,“這麽早?”
“你繼續睡。”葉雋低頭說,“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我要先回去了。”
應明商一下子清醒過來,“我和你一起吧。”
不想看他一個人獨自面對,想象著他孤獨的背影會感覺到心臟發痛。再多陪陪他吧,至少讓他陪他走完這最艱難的一段路程。
一晚上的時間,葉雋好像將所有混亂的情緒都收拾了起來,又恢復到從前的狀態,仿佛什麽都沒發生過。他冷靜得出乎意料,似乎也沒什麽異常,至少從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除了說話比往常更少了些。
但這恰恰才是應明商所擔心的,他寧願他大哭一場,也好過這樣憋著,叫人放心不下。
葉父是家中獨生子,祖父祖母也早已離世,至此葉家就只剩下葉雋一個人了。
他們回到葉雋的家,明明才過去一晚上,家具陳設並沒有發生變化,甚至連灰塵都還沒來得及染上,卻總讓人覺得哪裡不一樣了。
葉父的後事雖有他的朋友和同事幫忙打點,但還是有很多事情需要靠葉雋親自處理。應明商請了幾天假,陪同他一起。
喪事基本一切從簡,遺體由殯葬公司移交到殯儀館。葉雋的父親是一名教授,雖然家中人丁單薄,但葉父桃李滿天下,有不少他的學生聽聞訃告前來吊唁。
葉雋身披孝服,負責接待來賓。他面無表情,臉上也是毫無血色。
才僅僅過了幾天,他整個人便消瘦了一圈,身形在寬大的衣服下看著空蕩蕩的,愈發顯得單薄伶仃。
應明商看著心疼,這幾天變著法子給他做吃的,葉雋不願辜負他的好意,還是勉強吃了幾口,但再多就吃不下了。
應明商原本也不太會做飯,為了能逼葉雋吃幾口,廚藝硬生生提高了不少。
他不知道他所做的努力到底有沒有用,他只是希望,葉雋能夠一回頭就可以看見他,而不是覺得自己孤零零一個人的,這樣就夠了。
“你太累了,休息一會兒吧。”晚上送走了最後一批賓客,屋子裡又恢復到原來的寂靜,應明商半蹲到他身邊說道。
葉雋搖了搖頭,“我不困。”
“不困也要休息,你都好幾天沒合眼了,人又不是鐵打的,這樣下去怎麽行。”
葉雋的父親信仰科學和無神論,家裡並沒有布置靈堂,只是簡單地設了一個牌位。葉雋跪坐在地上,盯著那張依稀能分辨出年輕時俊秀五官的黑白照片,啞聲道:“我睡不了。”
一閉上眼,滿腦子都是父親生前的畫面,葉雋無法入睡。
應明商歎了口氣,想了想乾脆也跪坐到他身邊,“我陪你。”
兩人又安靜地待了一會兒,葉雋忽然問道:“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這裡本來就不關你的事。”
“這麽說多少有點傷人了啊。”應明商歎道。
葉雋靜了片刻,“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明白,你不用道歉。”應明商呼出一口氣,又緩聲說道,“我們是朋友啊,朋友之間互相幫忙照應,不是應該的嗎?”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