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刻,司舟覺得鍾均茂也沒有他想象中那麽高大,他佝僂著脊背的樣子,跟其他五十多歲的小老頭沒什麽差別。
司舟站停了腳步,他不知道以什麽心情去面對鍾時沐的父親。
鍾均茂看到了司舟,朝他招手,司舟穿著病號服站到鍾均茂跟前:“對不起。”
他沒有救出雲朵,折損了鬱星光,還差點讓鍾時沐送命。
司舟垂下眼瞼:“我願意接受審判法庭的製裁,任何結果都接受,包括驅逐和槍決。”
鍾均茂眼中有些疲憊,等了一會,問司舟:“這就是你要跟我說的全部。”
司舟沉默了,他不知道還要說什麽。
鍾均茂歎了口氣:“你跟鍾時沐一樣讓我失望。你們從來都不知道CAP為什麽叫CAP。”
司舟注視著鍾均茂離開,向他發問:“怎樣才能讓您不失望呢。”
司舟的聲音回響在醫院走廊,鍾均茂沒有回答他,離開了醫院,跟高金岩的戰爭還沒有結束,他沒有時間逗留太久。
司舟在ICU外的長凳上坐了一夜,陷入困頓與迷茫。
鬱星光的葬禮定在三天之後,鍾時沐剛從ICU的病床上下來,就趕去了鬱星光的葬禮。
教堂一如既往的擺滿了鮮花,不是單調的黑白黃,是彩色的。這是CAP一慣的傳統,他們認為天堂一定是彩色的。
CAP的成員分批的向鬱星光鞠躬致敬,做最後的遺體告別。
鍾均茂穿著總指揮的製服,鄭重的把鬱星光的衣冠交給倫浩:“這是星光交代的。他向CAP總部發來的信息定位後附屬了一句話,請求我在他犧牲後,將衣冠交付給你。”
倫浩捧過全新的特戰服,上面印著鬱星光的名字和戰隊編號。
每一位特戰員都會有這樣一身特戰服,在成隊之前量身定做好,封存在倉庫,犧牲之後,這套製服會被拿出來,交給他們的至親,或者當成遺體下葬。
倫浩低著頭,眼睛乾灼的疼痛,但流不出眼淚,盯著“0716鬱星光”幾個字看了好久,抱著鬱星光的衣冠離開了教堂。
一路上倫浩都沒有眼淚,這幾天他也沒哭過,只是渾渾噩噩,他的潛意識始終不能接受鬱星光離開了,總覺得鬱星光還在宿舍等他,戴著他老學究的單片眼鏡,沉靜的對他笑。
倫浩推開宿舍門,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床上的豆腐塊被子還跟以前一樣,只是太久沒人住,多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倫浩到鬱星光床前收拾他的遺物,台燈、手表、筆、備用的眼鏡,還有幾本代碼書,抽屜裡的雜物一件一件收納起來,最後卷起他的被褥。
整個過程倫浩都出奇的冷靜。
直到他面對著空蕩的桌子,光禿禿的床板,意識才在一瞬間崩塌。
鬱星光真的不見了。
像是溺水,肺裡、胸口都灌滿了水,吞不下,嗆不出,胸口悶的喘不上氣,倫浩喉頭哽了好幾下,感覺自己難受的像要窒息。
倫浩把鬱星光的舊衣服湊到鼻子前面,貪戀的深吸上面的沉香味。有關他的氣味會越來越少,直到他徹底消失在這個世界。
倫浩崩潰的跪在地上,狠狠的錘著床板,像是要把鬱星光揍醒,太可恨了……倫浩摳著床板的手指磨出血痕,失聲慟哭。
鍾時沐跟司舟站在宿舍門外,都紅著眼,鍾時沐咬牙揉了一把眼睛,轉身離開,摔了他所有引以為傲的勳章,再多的勳章有什麽用,他依然沒法保全自己的隊員。
都是沒用的東西。鍾時沐一腳踏裂他最珍愛的獎杯,向鍾均茂提出了離開CAP。
接二連三的任務失敗,鍾時沐開始相信父親的話,他不是個合格的特戰員,離開了鍾均茂暗中的扶持與保護,他什麽都不是。
鍾均茂意料之中的點了點頭,準許他離開。
鍾時沐過了危險期,聶雪接鍾時沐回家休養,聶雪的狀態比司舟想象中冷靜,司舟以為聶雪會哭,會埋怨鍾均茂讓鍾時沐涉險,或者還會上去給他一巴掌,讓他離鍾時沐遠點。
但事情發生了,聶雪反而不會掉價的去抱怨。
司舟站在病房外目送鍾時沐離開,鍾時沐跟他對視了一眼,兩個人氣壓都很低,誰都沒有說話。
他們需要一些時間接受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現實。
司舟恢復的差不多之後主動要求出院,他發現急救中心很忙,每天不停的有特戰員送進來,鍾均茂在帶領特戰部隊跟高金岩作戰,從傷亡來看,這場戰役打的很辛苦。
他不想佔著一個床位,床位應該留給需要的人。
司舟離開醫院,漫無目的的走在街道,耳邊若有若無的響著炮火聲,周圍應該有戰場,不知道什麽時候鍾會長才能帶領大家取得勝利。
但鍾會長是身經百戰的特種兵,還是黃金腺體,他的能力毋庸置疑。司舟這麽想著,聽到急救車的聲音響徹街道,聶雪穿著護士服跟著隊伍狂奔,指揮著白衣護士搬運傷兵。
聶雪手法熟練的做著各種急救,逃離戰場的異變種向後勤救援撲來,omega護士們驚慌的叫起來,聶雪擋在所有小護士前面,將槍口對準了異變種。
聶雪的身高也就一米六,兩米多的異變種看起來有兩個她那麽大。盡管如此,聶雪仍然沒有任何畏懼,像是對敵人弓起脊背的雌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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