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水冷,魚是釣不上來幾條的。老伯或許也沒奢望宋鬱能釣上幾條,不過是托他一起打發時間而已。
“阿鬱,你不開心啊?”
老伯點著他的那根才卷好的葉子煙,坐在洱海邊上,看著長杆。
“沒有。”宋鬱低頭給魚鉤掛上蚯蚓做餌。
老伯輕蔑地嗬了一聲:“你就騙我囉。你開不開心,我還看不出來?”
“嗯。您老了,看走眼也是常事。”宋鬱難得地開著玩笑,引得老伯抓了地上的一把小石子,往他那處砸了兩顆,砸完了老伯又一本正經地問道:“你喜歡的人還沒回來?”
宋鬱聽著老伯的發問,上餌的動作停了下來。
湖邊的風撩起他的碎發,眼睛不經意地眨了幾下,他才抿了抿唇,猶豫著開口:“他……應該不回來了。”
“你問過了?”
“沒有。”宋鬱站起來躲了躲腳,又一手抓杆一手利落地將手中的魚鉤和漁線向遠處湖中拋去,“我,和他沒聯系了。怕……他回歸原來的生活,我這樣就太打擾他了。”
“一點聯系都沒有了哦?”
“也不是。過年還是會發個祝福短信,我是特意編輯過的,他的……大概是群發吧,我也不知道,也不好問。”
老伯靜靜地吸了口他的葉子煙,再沒問話,也沒說上一句好還是不好,只是在後來宋鬱的魚咬鉤,他幫宋鬱收漁線起杆的時候,開口說道:“我那老婆子喜歡吃魚,我就去小河溝給她摸,後來忙得很,沒得時間給她摸,等好不容易有時間能給她摸魚了,她又去了天上,不用我給她捉魚了。宋鬱啊,趁著都還活著,該努力……就努努力,免得後來就真莫得機會了。”
“可我們一開始就約定了,始於大理,終於大理。”宋鬱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老伯噘嘴搖頭,深不以為然。
“這種事情,哪裡還談什麽君子哦。約什麽可不一定要做什麽,都是跟著自己這裡,”老伯抬手指了指宋鬱的心的位置,繼續說道,“就是跟著這裡走的,曉得不?”
宋鬱並沒有點頭,也沒有立馬搖頭,他的眼裡滿是掙扎,掙扎著想要做出抉擇。
他到最後,提著老伯給他的魚去才村找小白抱花的路上都還沒有在腦海裡得出任何實質性的結果。
而等宋鬱從才村那邊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幾天后了。
那時他從才村蹭了陳妍朋友的車回來,陳妍朋友還特地將那兩盆年花給他卸下了車,放在門邊才走。
宋鬱接著推開門,沿著庭中花園的小徑往裡走,剛準備將懷裡的花放下,就看見了花架下坐著個人。那人面前放著一壺花釀。
花釀的度數一直不高,也不醉人,他一般都不怎麽嘗,就之前和季安和裝作附庸風雅的時候,喝了一兩次。
宋鬱抿了抿嘴,以為這庭中的新客人也是個附庸風雅的人,也就由著他沒有說別的,只是在將花搬近的時候,看清了那人一臉的鬱鬱色,倒和自己之前有段日子的表現差不了多少。
想到這裡他倒是想起了,梁好昨天還跟他提過這個人叫程霽。
也是和宋鬱兩年半前一樣,每日過得渾渾噩噩的。大概是他這樣的惺惺相惜,宋鬱將一盆年花擺在了程霽面前,開起玩笑。
“這位先生,您擋著我的花架了,您要不考慮挪個窩?”
程霽旁的話沒說,直接讓了位兒,宋鬱則邁步靠近了花架,將萎敗的那幾盆花一一挪下來,又將年花置上架。
左右看了眼,又覺得這花架過於空曠了,將來要是在季安和那間屋裡看過來,應當會少了風味。
於是又從徑邊歸置的開得好的花簇裡填了幾盆進花架,將花架填得滿當了,才抬頭看向那個房間。
那個房間裡被他推開來的那扇窗戶仍然還開著,只是每次他回頭仰望是那個會站在窗後看著他的人不知道過得怎麽樣了。
宋鬱倉皇地收回目光,也把他那份過於矯情的心思壓在心底。
接著他聽見程霽抱怨著“怎麽就喝個爛醉這麽難”,他抿了抿唇,帶著程霽去了那個能讓他一醉的樓頂花園。
這還是三年裡,宋鬱第一次帶別的人上這裡,還是一個陌生人。
但是這個陌生人卻和別人不大一樣,他一來就看到了那個新的季安和留給宋鬱的風鈴。
程霽問:“這風鈴挺漂亮,怎麽掛這兒?”
宋鬱回頭,看著門庭裡掛著那串風鈴,他眼裡的目光自然而然地柔和了下來。
其實他也不知道季安和為什麽把風鈴掛在這裡,或許是想他每次在走廊上就能聽見這風鈴叮鈴鈴,又或許是想他一開門就能見到這串風鈴。
“他掛的。”宋鬱笑著答道。
而後宋鬱從櫃子裡拿出了季安和留給他的最後一瓶酒,那瓶高度數的自釀酒。
對宋鬱來說,這酒苦得很,卻也醉人得很。
他給程霽倒了半杯遞過去,等程霽嘗了半口才提醒了句:“我這兒的酒就可不好喝。”
不過不得不說的是,這多半是季安和故意的,就和那門口的風鈴一樣,都是季安和刻意的。
給他這樣嗜甜的人留下苦酒,又給他這樣送風鈴的人與×希×獨×家。留下風鈴……這樁樁件件都是要宋鬱鐫刻於心的架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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