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身畔/你客居一段/夜車星繁/寂寥閃爍/時而晦黯……”
坐下來的季安和循聲看了過去,正看著那人衝梁好點了點頭,就低頭繼續撥著自己面前掛著的吉他。
梁好依舊熱忱:“季先生第一次來這裡吧,覺得怎麽樣?”
“嗯。”季安和抽回目光,答道,“覺得……這個位置,挺好。”
“那不能不好,這是老板給朋友選的位置,人再多也會空給老板的。”猴子端了一杯調好的酒遞給梁好,又將一份酒單遞到了季安和面前,“來,您先點著,我剛問了,老板說今天上半場這一首唱完歇會兒,下半場再唱一首,唱完就過來。”
“這一首,”季安和一邊漫不經心地問著,一邊向台中間看了一眼,“那台上的人就是你們老板?”
暖黃的光捧著座上的人,那人及肩的發利落地綁在腦後,右手手臂上盤踞著一個季安和沒有見過的妖獸紋身,手腕上似乎掛著串珠,串珠的流蘇穂跟著按著吉他弦的手輕輕晃動著,讓季安和的心莫名地跟著緩下來。
昏黃的室內,一人歌聲遠。
季安和覷著眸看著那人,不知道為什麽他也覺得那台上的人在看著他。他的目光向上移過去,兩人的目光在空中遙遙相接。
流風驟停,喧囂彌散。
四目相抵,彼此眸中都起了變化,像冬來驚雪的山風,像乍暖時冰破的湖面,像春來時次第而放的桃夭。那人的目光漸漸變得灼人,沿著季安和的視線,直直地往季安和的眼裡撞過來,撞進了眼裡,如才謝的春紅落在了心頭不知名的地方。
他的目光亂了,他眼前的昏黃也亂了。
季安和輕輕地皺了眉頭,撤開目光,整理了情緒後習慣性地勾了嘴角,含著笑衝那看著他的人點了點頭。
那台上的歌聲,也在他點頭微笑的動作後戛然而止,停滯在了“只在”這半句歌詞上。
作者有話說:
在我身畔/你客居一段/夜車星繁/寂寥閃爍/時而晦黯 出自《你只是經過》陳鴻宇
第三章 余溫
歌聲停滯後,最先反應過來的是遊魚的真正的老板宋柚。
宋柚,宋鬱的姐姐,這古城的四方十裡街公認的一朵金花。
當然這不只是因為她媚眼如酥的容貌上,還有她與這地方莫名相合的氣質上,她的眼神裡是讓人難以看懂的意味,像籠了霧的深潭水面;但眼尾微挑,舉手投足間又多給了人一種風塵輾轉中惹人親近煙火氣。她穿著一襲紅色長裙,打著卷的頭髮披散在肩頭,站在二樓的欄杆前,左手撐著欄杆,居高臨下地看著一樓堂中圓台上的人。
那台上的人似乎是愣了神,但轉瞬又回了神。只是手指沒有繼續撥弦,目光仍追著窗邊的人。宋柚的目光也好奇地跟著她那弟弟的目光看了過去,被那坐在宋鬱往日位置上的人吸引住了目光。眸光流轉間,好像這樣一個人,讓宋鬱停了音樂追逐而去,又成了情理之中。
那是一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像蒼山深處藏著的大貓一樣的男人。看著像有鋒利的爪牙,但當他展露笑容時,又誘著人靠近。
只是這樣的男人,她這些年在這個古城裡遇見過許多了,季安和這樣的甚至算不上特別。
“怎麽了這是,怎麽不唱了?”屋內座上人的詢問聲三三兩兩闖進宋柚耳裡。她撤開目光,不以為意地挑了眉頭,揚聲調笑道:“我們宋鬱今天是彈了吉他,就忘了詞?”
宋鬱聽到了樓上傳來的熟悉的聲音,猛然回頭往那二樓看去,看到樓上的宋柚衝他手上的吉他意有所指地努努嘴。
他不好意思地衝自己姐姐笑了笑,才順著宋柚給的台階下。他將手邊的吉他放下,給大家鞠了躬,說了抱歉,末了還說了句玩笑話活躍了一下氣氛,才帶著吉他下場,結束了這個半場。
而樓上宋柚的目光仍落在自家弟弟宋鬱的身上,直到看著宋鬱帶著他那把木吉他去了吧台,拿出了一個在遊魚裡不常見的玻璃杯後,她才收回目光,提裙往樓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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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提前撤開目光的季安和皺著眉頭裝作認真地看著之前猴子帶回來的那份酒單,掩飾著心裡驟然升騰起的一陣情緒,一陣他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但他眼裡在這一刻看不進什麽東西,他的目光始終停在酒單中間那頁。
猴子見季安和一直沒翻頁,以為他是選好了,便伸了脖子往季安和那裡瞥了一眼。單就這麽匆匆一瞥瞥到酒杯圖案,他就以為自己知道季安和停在這一頁的原因,跟著勸道:“魚吻這種酒,在遊魚裡,點不到的。要不您換一種?”
猴子看著季安和眉宇間有他意料之中的疑惑,不緊不慢地解釋了一句:“它是挺好看的,之前到店裡的每位客人都想點,但是都沒點到過。”
“為什麽?”
梁好聽著猴子說起了魚吻,突然來了興致,湊過來說道:“沒有價格啊!你看,誰敢點。而且我聽說在遊魚嘗過這杯酒的就一個人,他是柚姐很早以前的男朋友。不過可惜是個渣男,浪費了一杯好酒。”
“浪費了什麽酒?”驟然一個溫柔女聲響在了季安和身後,打斷了梁好的咬牙切齒。
這個聲音季安和是聽過的,就在剛剛,她替那個圓台上唱歌的人解了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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