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聲愈漸強烈,和這個純美式的酒吧莫名地契合。宋鬱的辮子小揪扎在腦後,他將衣袖向上挽起,手臂上的繁雜的文身也在這樣迷亂的光影下帶著不羈放縱的意味,應和著這首歌。
明明還是那個折過花枝的人,明明還是那個牽著季安和入桃源的人,明明還是那個目光溫柔如蒼山巔頭雪的人……
現在卻帶著一腔熱情,站在高台之上,縱情而歌。
他的眉眼裡帶著幾分張狂;聲音也不再像唱民謠時那樣帶著故事滄桑的緩而沉,而是變得像一個初出茅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高亢而興奮。
那是永遠為年少輕狂而澎湃著的氣勢,是另一種讓季安和心動的氣質。
——是他出去闖蕩時的樣子,是連他阿姐都沒有見過的樣子。
他故意挑在這個沒有他阿姐的地方,這個別具一格藏著喧囂的地方,展現給那個人,那個特別的聽眾。
“他們住在高樓 我們淌在洪流
不為日子皺眉頭 答應你
隻為吻你才低頭 ”
這是一首很酣暢淋漓的歌,但字字句句卻是宋鬱要唱給季安和聽的最應景的。
不過礙於這家酒吧的音響效果,季安和皺著眉頭,半聽半猜著,手無意識地在自己的腿上打著節奏。
宋鬱的目光在歌曲漸入尾聲時,再次看向了季安和坐著的地方,最後落在了季安和的雙眼裡。
他慣例地舔了舔自己犬牙,嘴角上揚著,眼裡多出來的那份狂妄而恣意的味道在整個酒吧裡蔓延開來。
歌曲余韻猶在,宋鬱卻在像大家鞠躬道謝後,跳下了中央的高台。他穿過明暗交替的地方,將頭髮散開來,又將衣袖拉回來,回到那個屬於大理的他的模樣。
他朝著季安和慢慢地走過來,季安和略顯緊張地皺了皺眉頭,看著宋鬱帶著全場的哄鬧與歡呼走來,在他面前站定。
他眼前的人身上仍背著那把吉他,眼裡收斂了剛才在台上唱那首歌時的情緒,仿佛剛才季安和所見的那個人都成錯覺。至於現在眼前的這個,應該還是那個會將花枝別於耳後,會是將煮好的新茶遞予他,會一點點靠近試探他的那個溫柔男人。
“走嗎?”宋鬱湊身過來問。
“要回去了?”季安和搭著扶手問道,“還是要去遊魚一趟?”
宋鬱抬手將季安和剩下的那杯啤酒端起來,在昏暗的光線裡找到了季安和抿過的位置,他毫不猶豫的貼上去,將季安和剩下的半杯喝完了。
“不能浪費,”宋鬱一本正經地找了借口,接著回答,“要去阿姐那兒看看,不是還要給你補個魚吻?”
“好。”季安和將自己交疊翹著的腿放下,在宋鬱退開的時候,站起來跺了跺腳,才往外走。
-
老城牆的石頭被歲月雕刻得上斑駁的印記,偌大的一座古城陷入了夜的靜謐。
宋鬱帶著季安和沿著舊路走過城門,季安和的目光繞著樹藤爬過的城牆根走了一遭。因為夜深,四周空蕩蕩的,連之前季安和見過的那個夜市和賣花的姑娘都沒了蹤影。
他們兩沿著石板路緩緩地走著,緩緩地,走下去。
“我聽梁好說,你想買扎染。”宋鬱問。
“是想,”季安和答,“我母親好像挺喜歡。”
“行,到時候帶你去一家店。”宋鬱步子邁大了些,好讓他回頭看著季安和,“之前無聊的時候,去有家扎染店做了會兒工,她們說下次給我打折。”
“做工?”季安和半信半疑。
宋鬱說:“就是幫幫小忙而已。”
“那今天那家酒吧,你也做過工?”
“那沒有,是我跟他說,我有首歌想唱給一個我喜歡……”宋鬱的話到了嘴邊,還是改了口,“一個跟我來的朋友聽,然後他就讓了。”
季安和點了點頭,沒有將他改口的話拆穿,只是笑著看著他。
“那首歌,季先生聽懂了嗎?”宋鬱脫口問出來,又欲蓋彌彰地補了一句,“我感覺當時的音有點雜?”
“我……”季安和不太好意思說他確實沒聽清這件事,話開了頭,卻欲言又止。
“那我,隻唱給你聽。”宋鬱抬頭看著不遠處的遊魚,他的腳步又慢了下來,“是一首粵語歌,我之前沒對別人唱過,所以唱得不好。”
季安和腳步停了下來,他看著那個慢慢向前挪著腳步的人的背影,看著老城牆下不算明亮的路燈把那人的影子拖長,時間好像在流轉著,又好像變得格外漫長。
“……他們住在高樓/我們淌在洪流/不為日子皺眉頭/答應你/隻為吻你才低頭……”
宋鬱是從副歌開始唱的,只有短短幾句,讓季安和聽得真切,也看得真切,他看著宋鬱回頭向他走來,看著宋鬱那被春風化了雪的那雙眼,看著那股子春風從宋鬱那雙眼裡吹到了他心頭,縈繞其間,久久未離。
宋鬱在季安和的面前站定,他微微低頭,越湊越近,貼在季安和的耳邊,用他那沉下來讓人莫名心安的聲音,低聲重複著那句隻唱給他聽的歌詞:“隻為吻你,才低頭。
季安和的目光和宋鬱一錯,像受了蠱惑一般。他合上了自己的眼,仰頭微微偏過去和宋鬱的唇貼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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