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慣性的走到周肆面前,想顯擺一下自己的花,但話到嘴邊,又反而尷尬了起來,好一會兒他才開口道:“周先生,怎麽在這裡?”
“看到下雨了,”周肆把自己的傘往程一那裡偏,沒注意自己的肩頭正被雨淋著,“又看到你在那裡。”
所以他就出現在了那裡。
程一瞥開目光:“那,去我那兒坐坐?”
“好。”周肆的目光不由分說地一亮,人也往程一那邊貼近了兩步,“回來這些天,還適應嗎?”
“嗯,沒什麽不適應的。之前不是回南天都經歷過了,這裡的雨季,跟那一比……”
“小巫見大巫了?!”周肆笑著接話,“也是,那時候我們還一起在家裡窗口一起捉飛蟻呢。這麽一想,時間過得真快。”
“是挺快的。”程一低著頭,手裡卻攢勁握緊了那一捧花,他那雙靈動的眼睛努力地眨巴了兩下,像是把突然洶湧來的情緒都咽了回去一般,他才接著開口,“你不是都當爸爸了嗎,還有個漂亮丫頭。”
程一的話帶著顫,也不知道是真心的還是故意的。
周肆倒是聽出了那顫抖的意味,他不假思索地辯駁:“我不是……”
只是辯駁剛出口,就被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打散了。
“程一!”
“衛恣?”程一突然聽見有人喚自己,循聲看過去,就看到那帶著金絲鏡框的人穿著一身灰色西裝,舉著那把紅傘,站在自己面前。
“我聽你店員說,你沒拿傘就出來了。”衛恣的目光和周肆陡然變得凌厲的目光一接,就訕訕地移開了,裝作視而不見,“還不過來?不是說還有事找我?”
程一得益於衛恣這後半句話:“謝謝了,周先生。明天你叫方曉下來取咖啡吧,當我謝謝您今天的好意。”
說完他躲似的要往衛恣傘下跑,沒想到周肆卻抓住了程一的手腕。
程一一瞬間仿佛都能聽見自己那像是被鹿蹄子猛踩了好幾腳的心跳聲,咚咚咚地,比他熬了幾個通宵之後跳得還快。
他緩緩回頭,故作鎮定地看了眼周肆。
“程一一。”周肆像被程一看過來的充滿希冀,又壓抑下去變得冷然的目光給燙了一下。
是程一在拒絕?
可能是吧。
他這麽想著,慢慢地松開了程一的手腕:“不好意思。”
程一手腕上的重量漸漸抽開,程一的心跳也跟著停了下來,不知道哪裡來了一陣風,把他吹得整個人都跟著打了個寒戰,驚得他回神,回到衛恣為他打開的雨傘下。
衛恣把自己打在手上的西裝外套遞到程一手上,又從他手裡接過那捧花,等他攏好了自己的外套,才舉著傘往前走。
跟在後面亦步亦趨的周肆仿佛還能聽到程一給衛恣說,他只花了10塊錢就買了這麽大一捧梔子花,帶著香的——這本來該是程一說給他聽的內容吧。
程一很喜歡帶著香味的花,之前是茉莉,梔子…後來他們在沿海的楚庭市讀書的時候,是桂花。
當時他們還在租的頂樓養了一盆桂花,等到了夏夜,兩個人就把涼席鋪在地上,一邊喂蚊子,一邊聞著桂花香。興致來時,就學了那牛郎織女,月下相貼,耳鬢廝磨;要是程一有作業要趕,周肆就躺他旁邊,一邊守著撲扇,一邊和他談天說地。
那時候兩個人無話不說,不想現在,有了各自的生活,連怎麽開口聊下去都不知道。
“請問程一,程老板在嗎?”
程一剛從樓下拿著紙板下來,就聽到有人問自己,他看過去,就看到了櫃台前站著的方曉。
他走過去把人帶到了一個挨著落地窗的位置,還叫店員端來了一盤意式奶凍,遞給眼前的女士。
“來替周肆拿咖啡?”程一拉開椅子坐下來。
方曉很給面子的吃了一口蛋糕:“你想打聽什麽,學霸?”
程一很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不知道想到什麽了,他突然抿嘴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
“沒什麽,只是覺得很可愛,好久都沒聽見別人這麽叫我了,挺懷念的。”
“你還挺念舊?”方曉舔了下杓,皺起眉頭,說,“不過周肆也挺念舊的。現在辦公桌上還擺著和好些人的合照呢。”
“念舊不好嗎?”
“當然不好,當斷不斷,必受其亂。你不知道,那幾只因為他念舊留下來的老蛀蟲,早晚得把公司蛀空……哎,我說多了,你聽過就過了。我得回去了,還有活兒要趕。”說完方曉放下了小叉子起身。
程一總覺得方曉的話,是說給的自己聽的,但聽到後面又好像是在說周肆:“咖啡在前台,剛剛我吩咐他們做了,你叫他們打包就行。”
“那帳我一起結吧。”
程一:“不用,我還他的。”
方曉要離開的腳步卻突然停了下來:“老板說,如果你說這話,那他也有要還你的。”
“還我什麽?”程一來了興趣,他完全不記得周肆什麽時候欠了他東西。
方曉想了想:“好像是有天晚上的一杯牛奶,他是這麽說的。算起來怎麽都還不完的。如果,真要還,就晚上和他一起吃頓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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