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愣在了原地,在人聲喧囂裡,看著那些人把那個精致的人兒潦草的裹在屍袋子裡,那屍袋子跟著人前行的步伐而搖晃著,顯得輕飄飄的,好像原來居住在裡面的靈魂早就離去了一般。
程一從沒想過,有這麽一天——明明昨晚還活生生的人,轉瞬就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外間是喧鬧著,他卻有那麽一瞬的空蕩。
為這個萍水相逢的女人而感到空蕩蕩。
顯然Kavin沒有這種一面之緣的經歷,也不會對程一心底裡升起的那股子情緒感同身受,相反他只是覺得遇見這種事並不算吉利。
於是他在喧鬧裡把程一拉離了。他帶著晃神的程一按原計劃退了房,離開了蘇梅。
海浪還在拍打著不遠處的礁石,有些東西卻在這裡陷入休眠,落入沉睡。
回了市區的程一總還是有些心不在焉,和導師的合作夥伴談話也不如第一次流利了,剛才還不小心打翻了茶杯。 這讓他不得不上樓換了身衣服。
其實他有給周肆打過一次電話,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要跟周肆說說,聽聽他聲音才對,在國外好幾年他也有過這樣的衝動,但都沒像現在這樣直接打了過去。
但幸好的是,周肆沒接,這也讓他冷靜了些。理智回籠之後,他也沒再給周肆打過去了。大概是出於他心底裡那別扭的定位,以為自己和周肆只是炮‘友兼兄弟的關系,他怕多打一個電話都是所謂的“道德淪喪”。
他將手機收了起來,就看到導師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悠閑地端著茶,似乎是在等著他。
程一坐過去,聽導師Daley開門見山地提起他心裡恍惚的原因。
“我聽kavin說了。”Daley分了程一一杯茶,這是他之前跟程一學的中式泡茶,“但我必須要告訴你,每個人一生中都會遇見很多陌生人,可能下一秒,他們就在你不知道地方死去。你要為每一個擦肩而過的人悲憫嗎?”
程一被他問得一愣神:“我……”
“你是個善良的孩子,但不該把善良放在對你來說毫無價值的事上。你是人,是人就要學會把目光放在未來,而不是沉湎今天。世上有那麽多壞人,在為未來搏殺,善良的人卻在停駐緬懷一個陌生人,那未來的世界……”
很難說,“善良”這兩個字眼不會被除名。
“聽起來盡管是歪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醒醒。”Daley拍了拍程一的肩膀,他站起來要走出去時,又回頭把桌上自己泡的那杯紅茶喝完,又開口,“說起來,你之前給我看過你兄弟的照片。我剛剛上來的時候,好像看到他了 ,可能有點冒昧,但我還是想問下他是來找你的嗎?”
程一抬頭驚異地看著Daley,還在確定他口中的那個“兄弟”,和自己心裡想的人是否是一個人。
Daley卻牛頭不對馬嘴地回答道:“如果他來接你回去,那你可以先走,我們應該還要在這裡待幾天,等學校那邊確認收到頭筆款項了,才會折返。如果你們想一起再玩會兒的話,也沒問題……”
程一卻突然打斷了導師的話,他先說了句“抱歉”,才繼續問道:“您在哪兒看到他的?”
Daley雖然不開心地皺了皺眉,但還是回答了他:“一樓大廳,或許你可以去看看,不過我不確定他還在那裡。”
程一聽完連說了幾個抱歉,還給Daley鞠了一躬,才回頭拉開門衝似的出去了,但匆忙的腳步又在寬敞的走廊裡,停了下來。
他站在走廊裡,看到走廊盡頭的電梯打開,從那上面下來的人一身西裝革履,但走路姿勢是他認識的。
那人越近而越清晰的面容是似曾相識的。
程一這下反而不急了,他在原地等著那人。
大概是因為程一擋了光線,那人才稍稍抬頭,循著人影看過去。
是程一先開了口。
“肆哥。”
與他遙遙相對的周肆停在了幾步路外的位置,他的眼裡多番神色輪流登場,有憔悴,有疲累,有驚喜,有疑惑,最後都凝結成了一道愉悅。
他邁開步子,衝到程一面前,將程一整個人摟緊在懷抱裡。
程一貼著他,聲音被布料蒙著了,但還是傳進了周肆耳朵裡。
“哥。”
“嗯,我在。”周肆回應。
風聲悄然,回響縈繞。
第19章 我的需求
大概因為這裡的風不算少,所以酒店裡的每間房陽台上都擺了風鈴,風鈴在落地窗外泠泠作響。
這是程一坐在周肆的房間裡聽到的第三陣風,伴隨著風聲而來的,是周肆在衛生間裡洗澡的嘩嘩水聲。周肆洗澡很快,程一低頭回完導師的消息,他就出來了。
“程一一。”
“洗完了?”程一抬頭,看著廁所門口頭髮還沾著水珠的人。
“嗯。”周肆拿著酒店的毛巾敷衍地擦了擦頭,目光落在程一身上打量了一遭,這還是他第一次見程一穿這麽正式的西裝。
原來之前程一在美國,在他沒見著的那個地方,都是這副模樣,這副精神抖擻的貴公子樣,好像並不再需要他,如果不是程一在走廊上看到他時,那雙眼多了點軟弱和委屈,他可能就認不出眼前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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