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卻擺了擺手:“謝謝。我就這麽看看就行了。”
程一不解,卻又不敢多問。他放下香,來到門口抱著沒遞上的茶水,看著那位夫人。
而那位夫人就這麽一動不動地站在堂前門外,看了堂上那遺照上笑得格外燦爛的姑娘——據周肆說,那是秋桐帶融融第一次回娘家的時候,一家人一起照的,秋桐特意要了原片,截下來放在手機裡。可能是前幾天,又特意p成了黑白的,大概是早早就為自己準備了。
程一收回目光,正撞上那位夫人的手顫抖著從手提包裡抽了一張手帕來,在臉上輕拭。
“夫人,要,進來坐坐嗎?”程一待她收拾好面容後,才開口。
那位夫人這才微微揚頭,看了程一一眼,微笑了一下,她的笑是極其端莊的,很大方,卻又很疏離:“不用了,我就看看她就行了。”
“那要喝一杯茶嗎?”程一遞上紙杯。
那夫人愣了一下還是接過了:“你是桐桐的朋友?”
程一被問住了,朋友——真要算,大概是一面之緣的朋友;又或者說,情敵,更合適?
好一會兒他才心虛地點了點頭。
不過他以什麽身份站在這裡,對眼前這位夫人來說,都不重要。那位夫人抿了一口茶,等苦澀的茶味都被自己咽了下去,才繼續開口:“我有三個女兒,只有她,吃了最多的苦……不過現在也好,至少,不用這麽苦著了。”
“嶽母!”周肆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你來了,不進去坐坐嗎?”
那夫人後背僵了一下,整個人更挺拔了些,她緩緩回身,笑說:“不用了。秋桐的父親有事忙不開,我正好和朋友在這邊旅遊,也就過來看一眼。”
這話才落,周肆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但音調到底沒變。
“嗯,好,那你晚上慢些,夜路不好走,而且這裡人生地不熟的,有叫司機跟著嗎?”
那夫人將紙杯還回來,讓程一接過了:“對了,融融那丫頭還在別墅那裡嗎?”
周肆將手背在身後,反而開門見山:“周筱彤到底姓周,不會她的姐姐弟弟們連這麽個侄女的主意也打吧。”
那夫人又回頭看了眼遺照上的姑娘,歎了口氣:“好像要開學了。正好給她換個地方住住吧。那麽大個別墅,也不適合一個小丫頭住。你公司旁邊那個家,我看差不多,畢竟小孩子還是跟在身邊的好。”
周肆的眼神驟然發生了變化,方才陡生的凜冽突然軟了幾分。
他難以置信地看向了眼前人。
那夫人卻一臉了然,神態自若:“我也是個母親,知道什麽是對孩子好……”
她還囁嚅了一句,只是周肆沒有聽清,但程一卻聽清了。
我也是個母親,知道什麽是對孩子好,只是,沒做到。
所以她才會神情哀傷地站在門外一動不動,所以她才會潸然落淚,所以她才不敢走進靈堂。
“還有,剛剛站在這兒的人,不是秋夫人。”
她話音落下的時候,目光卻像一把鋒利的刀落在程一眼前,這句話是說給程一的。
周肆邁了一步,將程一擋在自己身後,也擋住了秋桐母親視線裡的鋒利。他順勢虛扶上:“我知道,今夜,您只是母親。我送您回去吧。”
最後周肆隻把人送到了小門,那裡有司機在等著,人悄悄地消失在夜色裡,有些從未名狀過的親情也好像被壓抑在了茫茫夜色裡。
唯一頭頂的一輪月,悄然看著暗夜裡的人影。
周肆帶著一肩月色回來,程一正坐在堂前,拿著手機搜索著這個讓他覺得不簡單的秋家,一時之間連周肆走到他身後都沒有感覺。
周肆微微傾身:“在看什麽?”
話音剛起,就把程一嚇得人一激靈,等周肆問完他鎖了屏幕:“沒什麽。你回來了。”
“嗯,”周肆在他旁邊坐下,“你想了解秋家?”
程一側頭看向周肆:“你剛剛看到了?”
“無意間,瞥到了。”周肆解釋了一句,拿出手機發了個短信。
“其實我更想了解秋桐,從陌生人來說。”程一看向了堂上被四四方方的鏡框框住的女人。“她……我在來這裡之前見過她。”
周肆的手機重重地落在桌面上,發出一聲悶響:“見過她?什麽時候?她跟你說什麽了?為難你了?”
程一看到了周肆眼裡的神色:“別緊張,是萍水相逢的見面。”
“哪有那麽多萍水相逢,世間湊巧。”周肆不以為然地嘟囔了句。
程一在他手背上拍了拍:“但確實是這樣。那時我在蘇梅,就住在她隔壁,她穿著紅衣,畫著豔麗的妝,精致又華麗,卻說著絕望。後來我知道她死了,我就在想是什麽樣的經歷才能讓她這麽從容的面對死亡。”
周肆抬眼看著程一,手指蹭過程一的掌心:“你想聽?”
程一點點頭,“嗯”了一聲。
周肆的手從程一的掌中抽出來,他抱手坐好了,才慢慢開口:“她們家是c城土著,產業一直很大,但是到她爸爸那輩,她爸是單傳,到她這輩,家裡想要個兒子繼承家業。她前面兩個姐姐,到她是第三個女兒。所以她出生後,活與不活意義不大。她弟弟是在她三歲後出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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