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點淺淡的笑意仍在,十分安靜地看著他。
蘇釉專注地看著他,隨即輕輕點頭。
他松開交握的兩手,重新做出合什的樣子。
他虔誠地閉上眼睛,緩緩低下頭去,中指指尖抵到額頭的同時,他在心裡許下了自己的願望。
這也曾經,是他唯一的願望。
他希望,來年離開路家前,他可以得償所願。
畢竟,他來路家就是為了這件事,未帶絲毫的善念。
可是……
蘇釉的眉心蹙了蹙,片刻的猶疑後,又在心裡許下了第二個願望。
十八年來,這是他第一次許願。
自出生起,他好像就從未有過幸運的時候,或許,余生中他的幸運依然很少,可是,他願意用他生命中全部的幸運來抵這一個願望。
他希望,一年後,自己離開的時候,能對路橋造成最小的傷害。
因為,他從未見過路橋這樣的人,理性,寬容,允許他許惡毒的願望。
明知道他內心或許有很惡毒的種子,卻依然會含笑看著他。
只是,他最終還是沒有把他放在第一位。
他最終還是先顧著自己的願望,然後,才把剩下的一點分給路橋。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是真的真的很自私。
這一次,帶著他願望的腦電波順利被發往宇宙,蘇釉慢慢放下手去。
他沒有抬眼,而是直接鼓起腮來,呼地一聲吹滅了蠟燭。
燭火熄滅,房間裡陷入一片黑暗,蘇釉迅速抬手按了按自己的眼睛,按掉了那抹難以言說的酸楚之意。
黑暗中,路橋帶著溫和的笑意聲音響起,他在向他送上祝福:“生日快樂,蘇釉。”
“嗯。”蘇釉點頭,重重地,即便明知路橋根本看不到。
“我去開燈。”對面傳來布料摩挲的輕微聲響,片刻後,蘇釉眼前猛地一亮。
燈光照在剛剛被吹熄的蠟燭上面,上面的引信還正自向外散發著最後一點余熱。
“還有兩分鍾。”路橋抬腕看了看時間,“還來得及吃蛋糕。”
“可我想先拆禮物。”蘇釉說,目光放在那件十分精美的絲絨禮盒上,十分好奇裡面裝的究竟是什麽,更好奇路橋是什麽時候讓人準備的。
“可以嗎?”他問。
蘇釉問「可以嗎」的時候,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要乖巧。
他總是那樣微微仰著臉,一雙漂亮的眼睛乾淨又純粹地認真地看著對方,唇瓣微微張開一線,露出一點雪白的牙齒或者鮮紅的舌尖……
像是如果對方說不可以,無論內心多麽渴望,他都會乖乖聽話,立刻終止自己的要求。
在門口要求路橋陪他過生日時是這樣,現在亦是這樣。
所以每一次,路橋都不會忍心拒絕。
“可以,”他說,將蛋糕上的蠟燭輕輕拿掉,“那我幫你切蛋糕,雖然時間不多,但該做的,我們都可以做。”
蘇釉的眼睛彎了起來,低頭去解絲絨盒子外面的粉色綢帶。
綢帶散開,蘇釉發現自己並不會打開這個盒子。
他拿起盒子輕輕搖晃,又放到耳邊側耳傾聽時,聽到了路橋很低的一聲笑。
“這邊有個按鈕。”路橋笑著握了他的手腕,帶著他往盒子側面摸去。
側面果然有一個不太明顯的凸起,路橋的手覆在他的手背上,隻輕輕一按,盒子就在輕微的哢嗒聲中彈了開來。
裡面躺著的東西不是一件兒,而是兩件,此刻完完整整地展示在了蘇釉眼前。
一台最新款式的手機,淺淡的藍,看起來乾淨純淨,比他那台已經用了好幾年的老款手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一隻金色的鋼筆,蘇釉和呂少言曾在陪呂少思為客戶選購禮物時在奢侈品櫃台看到過。
因為價值不菲,呂少思最後選了同品牌的其它款。
“手機是最近的新色,一直覺得很襯你,鋼筆……”路橋笑了下,白色的蛋糕刀陷入甜膩的奶油中,路橋認真將蛋糕分出一塊來,放進餐盤裡,“鋼筆是想提前祝你,來年高考金榜題名。”
蘇釉的睫毛輕輕顫了顫,不自覺收緊了自己的手指。
“路橋,”他由衷地說,“你真好。”
“我好多著呢。”路橋哼笑一聲,絲毫沒有謙虛的意思。
“那你以前對辛免也這麽好嗎?”蘇釉忍不住問。
“管得挺多。”路橋說,用叉子叉了一塊蛋糕直直地送到了蘇釉嘴裡,堵住了他後面的話。
那塊蛋糕有點大,撐得蘇釉的腮都鼓了起來,臉頰兩側沾上了奶油,像隻貪吃的貓。
路橋看著他,被他逗得笑了起來。
這還是蘇釉第一次見到這樣毫不設防開懷大笑的路橋,冷漠深邃的鳳眸彎起來其實十分和煦,雪白的牙齒不多不少正正好露出八顆來,笑聲低沉悅耳。
這樣的笑容讓他很有親和力,青春洋溢,和蘇釉第一次在雨中看到的路橋判若兩人。
蘇釉安靜地看著他,慢慢咀嚼口腔裡的蛋糕,咽下去的時候,仿佛將對面人的笑容也一起咽了下去一樣。
蛋糕很甜,配上路橋此刻的笑容更甜,可絲毫不讓人覺得膩,隻想吃再多一點。
路橋笑完了,將分出的蛋糕推到蘇釉面前一份,自己也低頭吃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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