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路橋,他像是愣了一下,隨即很禮貌地點了點頭,便一言不發地背著書包下樓去了。
木質樓梯上發出咚咚咚的腳步聲,但是很輕微,伴著那點聲音越去越遠,路橋還未到達眼底的笑意便徹底消散了。
自那晚之後,已經過去了三天。
蘇釉再沒和路橋單獨相處過。
他沒再磨過咖啡,沒再在家裡吃過早餐,就算晚上回來,也隻窩在自己的臥室裡不再出門。
偶爾兩人不小心打個照面,他也只是禮貌又疏離地向他點點頭,權作招呼。
沒有稱呼,也很少開口,更是極少與他對視。
他身上曾經流露出的那些乖軟,甜蜜的東西,以及對他炙熱情感,仿佛一夕之間全部消散了。
他們之間只剩下了冷淡,客氣,還有疏離。
好像連陌生人都不如。
那點腳步聲終於徹底消失了,路橋僵硬地抬腳,往自己的臥室走去,可打開房門又不自覺地繞到了窗邊。
蘇釉剛出了主宅,大約是看到了大貝,他腳步頓了頓,隨即拎著書包走了過去。
他彎腰摸大貝的頭,蹲下身來和大貝說話,但也只是很短暫的幾分鍾,便背起書包往大門的方向走去。
少年人的身姿挺拔,步伐從容,背影孤高,仿佛將過去扔在了昨天,就扔在了昨天,連頭都不屑於回一下。
路橋其實是很欣賞這種果決的處世風格的,他安靜地看著他的背影,直到那道背影消失不見,才抬手扯掉身上的浴袍,轉身進了浴室。
——
沒有了蘇釉,餐廳裡安靜的厲害。
這些本該是路橋早已過慣了的生活,可現在卻莫名空蕩得厲害。
路濰州戴著老花鏡坐在餐桌前在看報紙,不知看到了什麽新聞,他的眉頭擰得很緊。
自從那晚之後,他回家的頻率明顯高了,早餐時間也提前了。
說是年紀大了睡眠少了,但實際上不過是擔心路橋和蘇釉餐桌上單獨相處久了,會生出些什麽不一樣的感情來罷了。
見路橋下來,他從報紙上抬起眼來,看向他的目光裡含了些探究和審視。
路橋神色自若,和以往沒有絲毫不同,他含著一點淺淡笑意,向為自己送上早餐的劉嫂禮貌致謝。
咖啡杯氤氳著熱氣,機器磨出來的粉末更細膩,煮出來油脂也更豐富,雖然沒有蘇釉手衝的風味,可路橋還是端起來慢慢抿了一口,看起來也相當享受。
仿似什麽樣的風風雨雨,他都可以穩穩接住。
路濰州看著他,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卻不自覺皺了皺眉頭。
“剛才小釉說,想搬到一樓來住。”他率先打破沉默,“怎麽忽然決定要搬下來了,是不是你們兄弟兩個鬧什麽矛盾了?”
路橋握著餐具的手微微一頓,眼皮都沒抬一下,片刻後他問:“這種問題你不是應該問他嗎?”
他用叉子輕輕在煎蛋上戳了幾個孔,溏心的蛋液從孔裡溢出來,伴著很輕的一聲哼笑,他的語氣散漫到了極致:“籠共還有幾個月可住,還搬來搬去,嘖……”
像是覺得蘇釉麻煩,又帶了些對小孩子的寬容,是標準的懶得上心的態度。
這讓路濰州不由地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多了。
“有你這麽當哥哥的嗎?”路濰州說,“小釉在家裡住了這麽幾個月了,你關心過他嗎?”
“他是我的連帶責任嗎?”路橋忽然抬眼,目光灼灼地看著路濰州,“難道不是因為你,他才進了我們家的大門?”
路濰州張了張嘴,一時沒有說出話來。
路橋又看了他片刻,那目光帶著些不依不饒。
好像從那晚之後,他就一點點在他面前強勢了起來;
這種強勢其實是很隱蔽的,甚至是溫水煮青蛙一般慢慢升溫的,讓路濰州時常很難界定他在路橋面前,究竟是怎樣一種形象,是否還有父親的威嚴?
見路濰州不再說話,路橋也慢慢斂了鋒芒,重新低下頭去用餐。
他吃得慢條斯理,姿態優雅,放下餐具的那一刻,朱宇的車子也恰巧在院子裡停了下來。
路橋沒再說什麽,單手拎起自己的外套,走了出去。
車子駛出路家大門,說了一路工作的朱宇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麽一般,叫道:“哥。”
路橋沒應聲。
他罕見地沒有工作,而是安靜地偏頭看著窗外。
不遠處的公交站上,蘇釉正低頭看著手機屏幕,不知道在看什麽,他的神情極其專注。
“哥,”朱宇繼續叫路橋,“剛才我來的時候蘇釉就已經在這兒等著了,他的腿不是還沒好全嗎?那個小張怎麽回事,這樣就不接送他上下學了?”
車廂裡一片安靜,路橋沒有回答。
眼看車子馬上就要駛到公交車站,朱宇略微放慢車速問道:“今天不知道怎麽回事,公交來的這麽慢,這天又冷風又大的,要不我們送送他?”
“你問問他。”路橋終於開了口,聲音很輕,“看他願不願意坐我的車。”
朱宇心底有些訝異。
前幾天這兩人還乾柴烈火的,在他的視線范圍內,蘇釉吧唧親了路橋一口,而路橋則罕見地抱著蘇釉下了車,還用自己的風衣為他遮風擋雨。
難不成這兩人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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