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願賭服輸。
他沉默著將電話遞給了呂少言。
呂少言接過來時,就聽到路橋那邊傳來的聲音,他可能是在用別的電話吩咐一個叫小張的過來接人送去醫院。
他抿著唇看了蘇釉一眼,眼神裡忍不住染上了心疼,委屈,與憤憤之色。
掛了電話,路橋忍不住偏頭往外看。
車聲,人聲,喇叭聲……
他的車子正在穿越商業街。
可不知道為什麽,那些聲音一點都入不了他的耳朵,他耳邊隻響著那一個顫抖的「哥」字。
半晌,他輕輕歎了口氣,對朱宇道:“掉頭。”
“啊?”朱宇有點吃驚,一時沒反應過來。
畢竟,為了騰出去接辛免的時間,路橋幾天前就開始調整自己的行程不說,更是連著加了好幾天的班,好不容易才空出了今天的時間來,怎麽說不去就不去了?
他抬眼往後看去。
後視鏡中,路橋閉著眼睛靠在座椅深處,深邃的眉眼被隱在暗處,下顎線的線條看起來十分冷硬。
他抬手掐了掐自己的眉心,對朱宇說:“去醫院。”
第15章 將臉埋進了他滾燙的頸窩裡
“小張?”蘇釉疑惑抬眼,大約是因為眼睫被冷汗打得透濕的原因,他的目光看起來有些許迷惘。
但轉瞬,那雙眼便垂了下去,連眉目間的失望都消散殆盡,隻余了無聲的沉寂與微不可察的涼薄之意。
這讓呂少言很是難過,但也忍不住心生疑惑。
“我聽他電話裡說的好像是小張,”他有些不明所以地問:“這個人有什麽問題嗎?”
他說著又湊近蘇釉一些,很仔細地用紙巾為他擦去臉上的冷汗。
蘇釉垂著眼睛,很配合地一動都沒有動。
如果真是小張的話,那麽,路橋應該是將他受傷的事情通知了洛頎。
換而言之,這也是路橋變相地向他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對於這件事情,他毫無興趣,更不願插手。
捏著書包的手指緊到發白,蘇釉輕輕動了動自己的傷腿,低聲說:“沒事。”
“你別動。”呂少言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他雙手虛虛握了蘇釉的腳腕,隨即小心翼翼地將他的褲管卷了上去。
光線慢慢轉淡的小巷裡,蘇釉的傷痕一點點攤在了呂少言眼前。
原本修長漂亮的小腿此刻已經變了形,一片駭人的青紫淤腫現於其上,隨著棍子落下的角度斜斜向上。
細碎的血點猶如斑駁血紅的芝麻粒一般零零散散地灑在上面,就連周邊完好的皮膚都跟著腫脹了一圈。
“肯定很疼吧?”呂少言的眼圈再次紅了起來,他想碰又不敢碰,手虛虛地在上面懸了好一會兒。
“都怪我,我沒想到何顯竟然會下這麽狠的手。”他忍不住自責,嘟著嘴俯下身去在蘇釉的傷痕處輕輕吹了吹。
不知道是因為癢還是別的,蘇釉像是很輕地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他的頭髮。
“不狠怎麽能騙得了人?”他說,像是在安慰呂少言,“再說,更疼的我也不是沒受過,這些都是小事兒。”
他這樣說,呂少言卻更加難過了起來。
他抬眼看向蘇釉漆黑的瞳仁,因為太黑太深,反而襯的他的唇色格外蒼白,一點血色都沒有。
呂少言再控制不住自己心底的憤然與委屈,睫毛都被眼淚染濕了。
“騙個屁。”他不文明地說,眼圈通紅。
畢竟路橋連來看看的意思都沒有,說白了,蘇釉這一棍子就是白挨。
而且吃苦和受罪都是實打實的,怎麽算得上是騙?
“嗯,”蘇釉很低地應了一聲,眼睫低垂,遮住了眸色,“阿言,給我點支煙。”
呂少言沒說話,乖乖從蘇釉書包裡摸出煙盒來。
他垂著眼睛敲出一支煙來,遞到蘇釉蒼白的唇間,看他咬住了,又找出火機來,用手心為他籠出一片溫暖的橘色火光來。
這個場景,讓蘇釉莫名想起了賣火柴的小女孩。
小女孩最終凍死在了雪夜裡,蘇釉覺得自己也一樣。
不同的是,小女孩有奶奶來迎接,蘇釉沒有。
什麽都沒有。
他咬著煙嘴深深地吸了一口,辛辣的煙火氣息嗆進咽喉與肺腑的瞬間,其他的好像又不是那麽重要了。
甚至於,連呂少言的委屈和憤憤不平也讓他不容易理解。
“其實我心裡很清楚,”灰白的煙霧如薄紗般掩住了他的眼睛,“他不會來。”
“我和他相識才多久,況且我又是洛頎的兒子,不知道的人大都以為我是貪圖錢財和安逸的生活才去投奔路家,他沒有看不起我就不錯了,”蘇釉輕聲說,“我怎麽能和辛免比?”
“我就是,”他垂眼思索了片刻,煙頭在唇齒間倏然明滅,“我可能就是遺傳了蘇懷民的賭徒本性,就是不願意信命,就是想要賭一把而已,現在結果了出來了,其實很正常,這才是正確答案,其實沒什麽。”
“我只是,覺得有點可惜。”他看向呂少言,“所以,你也不要難過,不值得。”
聞言,呂少言卻更加難受了起來,他唇角往下垂著,好像下一秒就能哭出來。
都是舊街長大的孩子,呂少言無疑要比蘇釉幸福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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