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瘦了,一雙眼睛便顯得尤其大,這樣看人的時候又黑又安靜,讓人心裡只剩下了酸軟。
路橋便輕輕捏了捏他的小手。
蘇懷民很快出來了。
這還是路橋第一次見到他。
上一世,他出意外死了之後,蘇釉才進了路家,所以對蘇懷民其人,他也僅僅是聽說而已。
現在的蘇懷民還很年輕,身材也十分高大,只是眼角眉梢都染了些冷漠與不耐。
而長時間的買醉與日夜顛倒的生活習慣也讓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灰敗……
只是,這一切都擋不住他的英俊。
看見他的那一刻,路橋終於明白,洛頎年少時為什麽會看上了這樣一個小混混。
蘇釉見爸爸出來,立刻站起身來,他還不到蘇懷民大腿高,小小一個站在爸爸跟前,將蛋糕舉起來讓蘇懷民吃。
蘇懷民一擺手,將他打發開,往沙發上看了過去。
桑晴已經站起身來,她一身素淨,穿著米色的風衣,雖然沒有洛頎那麽美豔,但卻有一種冰清玉潔又很高貴安靜的美麗。
蘇懷民的態度不自覺就收斂了些。
“讀什麽書?”他問,“我們家你們也看到了,可沒什麽好騙的。”
說到後半句的時候,他的聲音已經低了下來。
剛開始他確實以為是騙子,但看到桑晴那一瞬間,這個猜測就淡掉了。
他抬手撓了撓頭,最後在路橋剛才搬來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剛才那個中年人說什麽來著,他們是商泰旗下基金會的?
商泰不僅僅是龍城,甚至也是全國最大最有影響力的企業之一,蘇懷民自然是知道的。
雖然面上沒顯,他心裡卻已經更加相信了幾分。
“這是我的名片。”桑晴沒有多說,而是從自己包裡掏出名片來,雙手遞給了蘇懷民。
如果是平時的話,留周叔的名片就夠了,但這個孩子是路橋想要帶回家裡的,桑晴拿出來最足的誠意來。
蘇懷民愣了下,慢慢伸出手來,將名片接到了手裡。
桑晴的話不多,但骨子裡的教養卻恰恰擊中了蘇懷民。
他這種人,因為出身不好,不得不從小就浪跡社會,混到成家立業,好不容易收了心想要往好裡走了,但偏偏自己的伴侶又因為經濟問題毫不留情地將他拋棄……
他這種人,骨子裡最好的其實就是面子,最想要的其實就是別人的尊重與仰視。
桑晴雖然一舉一動都很低調,可身上的貴氣是掩都掩不住的。
這樣的人,面對窮困潦倒無比落魄的他,卻絲毫沒有架子,蘇懷民的排斥與抗拒一下就散掉了。
“是這樣。”周叔拿出些資料來,遞給蘇懷民,“蘇先生可以先看一看我們這個項目,除此之外,還有件事情要麻煩蘇先生幫忙。”
“你說。”蘇懷民坐直了身體。
“蘇釉這個名額我們已經定下來了,但是還有其他幾個名額,”周叔說,“我們對舊街這塊不算熟悉,剩下的能不能麻煩蘇先生幫我們做個調查登記,如果還有其他沒有能力讀書的孩子,就讓他們填個登記表格,回頭我們會再進一步考察,如果一切屬實,我們會對其他孩子也進行資助。”
“沒問題。”蘇懷民將那疊資料捏在手裡,低頭看了兩眼,說,“舊街這塊我熟悉。”
蘇釉嘴裡含著半塊蛋糕,眼睛亮晶晶地看著自己的父親。
他已經很久很久沒見過爸爸這麽有精神的樣子了。
讓蘇懷民幫忙做調查,是路橋提出來的。
他明白這種人,一輩子缺乏人的認可,所以才越走越偏。
對於他們,任何一點認同,或許都很重要。
而且,無論是誰,開口就想把人家的孩子接走,都太過可疑了。
給蘇懷民一點工作,然後給予他一點點認可,慢慢才能走出下一步來。
離開的時候,蘇釉手裡還小心翼翼地托著半塊蛋糕,他跟著蘇懷民一起將他們送到了門口。
“哥哥。”他輕輕地叫了一聲,但路橋看下去的時候,他又抿著唇沒有說話。
路橋蹲下身來,用指腹再次為他擦了擦唇角的奶油和巧克力。
“放心,”他對他說,“過幾天我們還會再來。”
他整了整蘇釉的衣領,“天冷了,回去把新衣服換上。”
又說,“在家乖乖等哥哥。”
*
“你真覺得蘇懷民能行?”回去的路上,桑晴柔聲問路橋。
“放心。”路橋說,“您沒看到,要他幫忙的時候,他眼睛都亮了。”
“他不僅會好好去做,”路橋繼續道,“還會做的很好。”
“少爺都能掐會算了。”聽著他們母子的對話,周叔忍不住在前面打趣道。
聞言,桑晴也笑了,她抬手在路橋發頂揉了揉:“怎麽好像一夜之間,我的橋兒就長大了。”
路橋以前最煩人家碰自己的頭髮,可現在,他卻極度依戀地在桑晴掌心裡輕輕蹭了蹭。
“媽,”路橋說,“前面商場停下車,我想再去為蘇釉買點衣服和日用品。”
桑晴點點頭,想到剛剛那個孩子,也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她之前還有些疑惑,路橋為什麽會那麽堅決地提出要把蘇釉接到家裡來,現在卻也能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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